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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隔间,康宁低头绣着嫁衣,寿华站在一旁指点。
她指着鸟足的部位,说:“你看这儿,以横针在直针上加绣,是不是更生动?只这眼睛的部位,绣得还不够传神。”
康宁点头,拆了眼睛重新绣过。虔诚温柔的神情,俨然是一位对婚事满是憧憬的新嫁娘了。
寿华望着康宁青色的嫁衣渐渐出了神,眼底似隐隐浮现泪光。
琼奴捧了许多鞋子的新绣样入内,说:“怕你赶不及,我来替你绣鞋子吧,你自个儿挑个花样。”
两人凑在一道研究起花样来,康宁说:“桂花我不喜,还是梅花最顺眼。”
琼奴说:“那我给你绣个喜鹊登梅,串上金银线和珠子,好不好?”
寿华望着两人,轻轻眨去了眼底的泪意,微微弯起嘴角。目光无意中投向门外,竟发现郦娘子不知何时站在那儿出神。
寿华刚要出声,郦娘子已快步走了。
郦娘子回到房间,正在盘算匣中银钱,寿华敲门入内:“娘!”
郦娘子连忙盖上匣子,若无其事道:“你怎么来了,不陪你妹妹绣嫁衣,她打个算盘比女红快,怕她赶不及呢!”
寿华走上前去,笑容平和:“娘,送去柴家的回礼是女儿准备的,他们可还满意?”
郦娘子一惊,忙道:“满意!满意!大娘你最是细心妥帖,样样都备得齐全,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寿华走到母亲面前,俯下身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娘,柴家大娘子为难您了。”
郦娘子心知骗不过长女,叹气道:“明明已过了帖,她却诸多刁难。推说原来男方下定的日子不好,咱家随嫁的资财也未一一具明,非要择了吉日,重新过定呢!我活这么大年纪,还是头回听说这么刁钻的。罢,也是我当初得罪了她!柴家的要求,我都倾力去办,三娘顺利完婚,才是眼下最最要紧的!这些话,可不许对三娘讲!”
郦娘子一脸坚定,寿华欲言又止。
郦家内院,廖妈妈指挥着柴家的家仆抬着一堆东西进来。
寿华上前一看,正是郦家送去柴家的各色绸缎、箧帕鞋鞍、茶饼果物,面露惊讶:“娘,这都是依着柴家的意思,重新送去的回定之礼呀,怎么又原封退回了!”
郦娘子望着其中两只酒罐,诧异道:“这回鱼箸也送回来了?柴大娘子可说了些什么!”
廖妈妈微微一笑:“郦娘子不消问的,您看看便知了。”
郦娘子亲自打开酒罐,里面原有四条活鱼,一双筷子,如今鱼儿全翻了白眼,漂浮在水面上。郦娘子脚步踉跄了一下,幸有寿华上前扶住才没有当众失态。
郦娘子勉强笑道:“大娘,是你准备不周,竟出了这样的纰漏,还不快去重新准备!”
寿华心疼母亲,隐忍回答:“是。”
廖妈妈笑道:“要不说这办婚事难呢,从草帖到定礼,事事都得谨慎细致着,活鱼死在半道儿上,那可就太不吉利了,您说呢?”
郦娘子忍气吞声:“是,是,怨我思虑不周!这一次,我一定亲自查验了,再送到柴家去!”
康宁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正要叫母亲姐姐,察觉到气氛不对,便在楼梯背人处止了步,静静听着。
廖妈妈说:“我家娘子还说了个诀窍儿,供您参详着,活鱼要换了金鱼,鱼筷换了银筷,既好看体面,又不会在半道上耽搁了,误了两家的好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郦娘子步步退让:“是!柴大娘子说的极是,我们一一照办就是!”
廖妈妈作欢喜状:“怪道我家主母说,郦娘子是天底下最最通情达理的,只要明说了,绝不似那些个没眼色的人家,也不管两家的门第攀得起攀不起,女孩儿家配得上配不上,只一味地拣那高枝儿去,到了议婚的时节,这家子没有不闹笑话的。郦娘子就不同了,但有所请,千肯万肯,断没有多心多话的理儿!”
寿华不忍心再看满脸赔笑的母亲,压下心底愤懑委屈,看向那翻了白眼的几条鱼。
康宁听见了这一席话,脸上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见了。
深夜,郦娘子一个人坐在后门外头石阶上,拾了一件丈夫的旧衣,狠狠地拿着鞋底去拍,口中诅咒道:“你个夭寿短命的,要不是你去得早,中道丢下我们孤儿寡妇,何至于今日要受这鸟气!我打你,叫你日日悬心,我……我咒你,叫你夜夜难眠!长安,长安啊,三娘是个多懂事的孩子,你的族人逼我们让屋让田,她那么小的人,敢提刀上去保护亲娘。旁人的女儿娇养在深闺,我们的女儿从小担惊受怕,挨苦受难,这全都要怪你呀!你真的在天有灵,保佑她婚事顺遂,不要再生波折了……”
郦娘子说着,抱着丈夫的旧衣哭泣起来。
一门之隔,康宁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拭去了眼泪,如同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去。
第二天,郦家重新备妥了回礼的酒罐,还特意把一双银筷子与彩帛扎成的两颗生葱一道挂在酒罐外头,送去潘楼。
郦娘子小心翼翼道:“柴娘子,好亲家,这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办的,又有什么不妥,你尽说与我,我改了便是!”
柴娘子冷淡道:“这回倒是没有不妥的。”
郦娘子松口气,柴娘子却又道:“只是人却不对了!”
郦娘子疑惑:“人?什么人?哪里不对?”
柴娘子只是笑而不语,令郦家众人越发疑惑。
郦娘子深吸一口气,亲自倒了一盏茶,送到柴娘子面前去,陪着笑脸:“好亲家,你我往日是有些嫌隙,全怨我有眼无珠,是我糊涂啊!一味无理取闹,开罪了善和的人,亏得您迁就!我今儿诚心给你赔罪,还望你看在这桩婚事份上,喝了这盏和解酒,晦气的事儿一把抹了,欢欢喜喜地办婚事,好么?”
福慧殷切望着柴娘子,盼她能喝下和解的酒。寿华却端坐一旁,一言不发。
柴娘子笑笑:“多心了,我又岂是这等器量狭小,不顾大局的人。只不过么—— ”
“不过什么?”
柴娘子面露难色。
福慧忍不住,柔声对范娘子道:“阿婆,此间都是自家人,儿媳就僭越多言了。我看表姨似有顾虑,却又不肯明言,好歹劝一劝她,两家都要结亲了,真有为难之处,直说了便是!”
范娘子道:“你还是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世间道理,你表姨不提,那是她心肠太软,见不得旁人受苦!你们再三地问了,好,我索性做了这个恶人,代她言说!郦家回的礼是不差,可备礼的人却大大的不妥!须知人家结亲备礼,都要选了父母双全、夫妇和睦、多子多孙的吉利妇人,那等少时丧父、青年失俪、膝下又无嗣的可怜人,民间唤作三不全的,还是回避为好!”
寿华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放在膝上的手指猛然蜷缩了起来,终究没有辩驳,生生忍耐着。
福慧不可置信:“阿婆,怎能说出这番话来!我大姐姐她……”
寿华轻斥:“二娘,长辈面前,不要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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