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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怔怔地看着叶蓁,这会儿倒想着她能继续说下去,偏偏她又不讲了。他也是极骄傲的,回想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他的隐忧,不承认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所以放任除了力不从心也只是在逃避,如今她将这些伤疤扯破,血淋淋地暴露在他眼前,他还能躲吗,能躲到哪去?
“许久没有去神兽庙祭拜了。”国主收回视线,瞬间仿佛苍老十岁,缓缓靠回榻上,闭上了眼睛。
叶蓁缓缓后退,向殿外走去。
殿外只有二皇子一人,姬楼和夏纾已不知去向,叶蓁不用想便知晓他们已被控制。她无视二皇子,往寝殿的方向走着。二皇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殿门口才将她拦住,行一大礼:“还请公主示下!”
阳光正好,是这春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正午,雪开始化了,滴滴答答地从廊檐外滴下水来。雪厚,水滴得也急,水帘洞一般将她的视线隔了些才投向殿内倚窗而立的渊逸身上,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她想起多年前,她也曾隔着雨帘这样瞧过他,那时她还未下定决心,而他的野心也还未完全展露。她曾想得过且过,想着棋子便棋子,一辈子转瞬即逝,早晚要魂归黄土,怎么活都是一生,像她这般迟钝之人,少些纠结和痛苦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可是后来,叶蓁遇到了那个让她一眼难忘的人,他救她,用宽阔的怀抱温暖她,把她带到军营里,让她看到了士兵的牺牲和无奈,让她明白覆巢之下必无完卵,还让她懂得何为大国何为小家。她改了主意,怎样活都是一生,那为何不活得坦荡一些,有意义一些?制巨弩不为开疆拓土也不为称霸列国,为的只是在他国进攻之时,那些血肉之躯和“国”能有个依仗,只有如此,才能让千千万万的“家”安居乐业。这是他教给她的道理,聪明如她一点就通,只是,他教会了她,却没能逃过那些人的陷阱,这不公平。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她懂得了气愤,也下定了决心搅浑这水。
叶蓁缓缓转身,看向二皇子:“我给你指两条明路。”
“公主请讲!”二皇子越发急切。
“第一条,弑君篡位,逸王爷有办法助你。”身后的树丛传来沙沙的声响,又很快安静。叶蓁缓缓侧身,余光瞥过,淡定回身。
二皇子一双如炬的眼睛盯着叶蓁,“大胆”二字还未说出口,便又听叶蓁道:“不过,我断定你这皇帝做不了多久。以你的能力,以祁国如今的形势,你继不了这霸业,也守不了。倘若我是那些临国国主,我会借此起事,报往日侵略之仇。”
二皇子紧紧地攥着拳头,想要反驳,不知怎得却开不了口。
叶蓁又道:“第二条路。你对国主未有私心,或者说,私心不多,相对于你那些兄弟姐妹,也的确是你在一直忧心国主的病,也只有你在想方设法去救国主,而其余的,或是力不从心,或是已开始只想着国主龙驭宾天之后的打算。至于原因,二皇子比我清楚,纵观整个朝局,每个有希望继承这皇位的大多都有支持着,或权或财或兵,只有你,要什么没什么。这一次你也算是聪明了一回,因为无论他们有多少后盾,只要国主还在一日,那最正统最有力的后盾便只能是他。既然救了,那便做个孝子贤孙,做好你皇子的本分,少做荒唐事,多学多看,直到能力真的达到了,再想那皇位也不迟。”
二皇子冷笑:“永乐国巨弩已成,我怎知你是不是缓兵之计,趁国主抱恙也来报那割地之仇?放眼周边各国,似乎永乐国更有可能。”
“若我有此心,刚刚殿中只有我与皇上二人,以我的武功,你觉得我会杀不了病重的国主?要知道,你们这一辈无一人可堪大任,若国主去了,如今祁国内乱四起,你觉得,你们能撑得了几时?”
“大胆!”
叶蓁不惧,迎着二皇子的视线坦然道:“所以,如果你不想有此结果,那便祈求上苍保佑国主长命百岁。无论抱恙还是昏聩,他都是你们祁国的护国神柱,有他在,他国便有忌惮。你,此时此刻还做不了这护国神柱,也抵御不了他国滔天的仇怨。”
二皇子怔忪片刻,垂首思忖,片刻之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皇室已失信于民,只怕还有人妄图起义。”
叶蓁非常坚持:“国主垂危之际都能镇压,你还不承认他是祁国的护国神柱吗?”
二皇子盯着叶蓁,退后一步,躬身一揖:“谢公主指点!只是,公主为何要助我们,倘若祁国内乱,岂不是对永乐国更有利?”
叶蓁转身向殿内走,一边走一边道:“祁国气数未尽,永乐国也不会为了开疆扩土去伤害无辜子民。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起事必要仰仗逸王爷,而王爷想做点什么,也要仰仗登上高位的你。我断定国主不会受制于他,故,倘若你登不上皇位,逸王爷便只能乖乖跟我回去,你们的浑水我们永乐国也不必趟,至此,我们皇上的目的便达到了。”
“你能不趟吗?毕竟你与四弟的婚事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礼部与钦天监已合了好几个时辰,若不是因为父皇病重,大婚的日子早就定下。就算未定,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赶在冬日之前,你还是会来我祁国。”
“所以,我更希望国主长命百岁,不然,我与夏椴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殿门口出现渊逸挺拔的身影,明明伤口未愈,但却倔强地将身体挺得笔直。他目视着叶蓁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每近一步,他便觉得她多一分陌生,等走到眼前,似乎不认识她了一般。
看到这副情形,二皇子在叶蓁身后深深一揖,识趣地转身离去。外面的树丛晃动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叶蓁在渊逸眼前站定:“毒药是我掉包的,怎么掉包的,我也可以告诉你,借了圣女的手,许了她一条人命,做这些就为给国主一警醒,说出我要说的那些话,以便引出这些事来。夏纾比夏绾还要蠢,你想成大事,不娶也罢,会拖你后腿。”
擦肩而过时,渊逸一把抓住叶蓁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来:“你不怕我恼羞成怒在此处杀了你?”
“什么是怕?”叶蓁一歪脑袋。
渊逸松开叶蓁,站在她的对面,直视着她:“那你怕不怕我杀了舒家的人?你心心念念的人自甘堕落落草为寇了知道吗?现在我便有充分的理由去一锅端了他们,一个都不留!”
短暂的沉默候,叶蓁突然笑了一笑:“你有那个本事吗?落草为寇?在哪?乌山吧?就算要端,那也要皇上下令,皇上未下令,你便是师出无名,就是拥兵自重,就是要造反!扣帽子谁不会?王爷身在祁国不是在永乐国,还是管好自己吧,不然帽子多的是,我都不用费心便能不重样地给你安上几顶,个个都能让你回不了京城!”
“明叶蓁!”
“本主名叫舒韧!舒贺之将军的义妹,就算他成了匪寇也还是!”叶蓁说着,利落地接下了渊逸攻来的一招,面无表情地道,“不想残废,那便不要得罪医者!”
渊逸踉跄一下,在一旁站定,缓了缓才道:“还真是小看你的铁石心肠了!不过,你这招妙啊,是不是早就知道国主派人监视你才对二皇子说出那样的话?你那劳什子未婚夫婿不成气候指望不上,倘若不是我与二皇子提前联手断了你的路,与他联手的应该就是你吧?你不是连毒药都已备好了吗?”说着,他的眼睛下垂,落在叶蓁腰间的荷包上。
叶蓁踱步进殿,为自己斟了杯茶,听到此话扭头看向渊逸,面无表情地道:“王爷错了,我这毒药还真不是准备给国主的,祁国的国事家事都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插手,就算我与夏椴成亲也轮不到。今儿在国主和二皇子面前讲那么多废话纯粹是形势所迫,想着倘若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能说动他们,那永乐国便能少处理一个叛徒,不费一兵一卒倒也是件划算的买卖。王爷说,是不是?”
“所以,你这毒药,是给我备的?”渊逸坐在叶蓁的对面,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满含紧张地等着他回答。
叶蓁迎着渊逸的视线摇头:“非也。我从不认为只有心狠之人才可坐上高位,那只是为踩着尸骨上位之人寻的借口。皇上早就看透了你的心思,只是,他不舍得杀你,不然,你以为山高路远能遇不上几个不长眼的盗匪吗?只是,这一点我明白的有些晚,差点会错他的意。故,我不杀你,不但不杀你,还要好好地把你护送回去,继续让你做你的王爷。”
“那你到底要毒死谁?”
“夏纾。”
渊逸眼皮一跳:“为何?”
叶蓁的眼睛一派清明:“为断甄皇后的路。夏纾算什么,顶着一个嫡亲公主的名号却长了一个浆糊脑子,她甚至连夏绾都不如。能抛弃亲生大女儿将赌注压在小女儿身上是甄皇后为今唯一的路,没有皇子,只能靠女儿的和亲做仪仗,日后哪个新皇还会尊她为太后,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将她和国主一起埋了。所以,明明是自己舍弃了亲生女儿却迁怒于我对付我的一直都是甄皇后,夏纾只是做了把钝刀而已。好在国主清楚孰轻孰重,已经将夏纾控制,看来王爷这新王妃是娶不成了。”
一阵风吹来,甄皇后密见承诺借兵一事犹在耳边,本以为是天衣无缝,没成想却还是未能逃过叶蓁的眼睛。渊逸突觉脊背一阵发凉。
“国主精明一世只可惜生了些不成器的子女,我那会儿对二皇子的话是有几分真心的。永乐国爱好和平,也不希望他国之战殃及我国池鱼,二皇子资质远不如国主,国主如今身体抱恙内忧深重顾不上攘外,必要时还要防着外患。故,无论是他长命百岁还是二皇子坐上皇位,我们都能宽心。”叶蓁没有提除了国主与二皇子还有一个幕后推手,而他才是永乐国最要忌惮的。她抬头看向渊逸,“但前提是,你不能掺和。你那岳母,也不能掺合。”
“你觉得国主信你的几率有多大?”
“以如今的形势,他不信也得信,因为我说的全是他最为担忧的,也正因此,他才提着一口气不敢死去。”
“所以,昨夜你勾引我,只是为了激怒夏纾,好达到你的目的!”
“不然呢?自古多有女子因王爷容貌才学而倾心,可是,王爷似乎一直忘了,我是个不懂喜好的人。昨夜王爷其实也并未完全上钩,之所以没有警惕,说到底,你的心里也在犹豫。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反,犹豫着是不是将第二个夏绾娶到身边再过一段麻木的夫妻生活,犹豫着你那岳母是否真的有能力调动那些兵。兵部尚书的确是甄皇后的胞弟,但是,她与戚煜不同,戚煜的底气在于戚家军姓戚,但祁国的兵可是没有一家姓甄的,所以,断了这个念头吧,甄皇后学不来戚煜。还有,你想对了,时机并未成熟,皇上将你派到祁国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让你看清祁国的真实情况,百闻不如亲眼所见,它已是强弩之末,王爷还要执拗吗?你觉得有胜算?”
渊逸的后背又出了一层薄汗,却犹自嘴硬着:“你知道,我不会甘心的。”
叶蓁抬眸:“胜者为王败者寇,有本事你便使出来,你不是经常讲我狼心狗肺吗,那我现在良心建议你,别轻举妄动,那一天还没有到来,依靠祁国,你必输。”
渊逸走得不情不愿,叶蓁也未相送,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香桔走后叶蓁一直没有贴身婢女,这在宫中极为不便。夏纾心术不正,送来的侍女手脚都不干净没少给她苦头吃,倒不是她怕事,只是在等着给甄皇后和夏纾攒个大。如今仇也报得差不多,这殿内果然清净了不少。至此,她才放心将圣女派来的人唤进殿内。
“圣女手眼通天,想必朝中和神兽庙都安插了自己人。回去告诉她,做好准备,想办法造些声势,准备入宫。国主多疑又迷信,不日便会想起圣女,找人去国主面前游说请圣女做神兽庙主事,毕竟离你们的神兽节也没多少日子了。危机四伏时刻若慢怠神兽,等着被降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