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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
茶寮,寺庙之中品茶的小斋。
晚霞漫天之际,盘古寺临水的茶寮里,沈烈微笑地打量眼前这个叫米昭通的粟特人。
粟特人是操东伊朗语支的古老民族,在族源上属印欧人种,世居纳伦河与锡尔河之间的费尔干纳盆地,汉史称“康居国”,后来的突厥人称其为“坎杰克”。
粟特人不游牧,轻耕作,崇尚经商贩运,丝绸之路开通至今,粟特人几乎垄断了东西方的陆路贸易,出现了很多资财万金的巨贾,这一特点倒是跟犹太人有几分相似。
米昭通的长相和穿搭完全有别于汉人,极具粟特人的特征,浓眉、深眼,碧目、高鼻梁,大络腮胡子,留着齐项剪发,头上戴了一顶白皮帽,身穿窄袖紧身的贯头衫,两厢近下开襟,脚上蹬了一双长筒革靴。
沈烈发现米昭通的腰带特别讲究,上边了装饰各种珠宝,还配挂一柄短剑,剑鞘之上同样镶嵌着亮眼的宝石。
“这位贵人,不知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米昭通先开口,问话之余也打量着沈烈,从沈烈的穿戴和气宇不凡能感觉出这个年轻汉人的不寻常,因此才会说出贵人二字。
不过,他的汉话说得不流利,沈烈只能估摸听,要是实在听不懂,旁边还有能听懂的陆贞娘。
沈烈一笑,开门见山地说道:“此番前来,是有生意想跟你谈,我听说你手里压了一仗羊,还听说这一仗羊你收不到钱,也赶不走,所以就来问问,想不想卖给我”
仗,是计算牲畜的数量词,一仗则是一千。
米昭通说汉话不流利,却能听懂,听到沈烈如此说,先是愁眉一展,继而又聚起眉头,疑惑道:“贵人,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事情,那么也就应该知晓那一仗羊已经不属于我,我也没有权利交易,你要怎么拿到那些羊?”
沈烈笑道:“我要怎么拿到无须你操心,你只需要说出那些羊的价格,看我能不能接受,如果合理,我今天就把钱给你,哦,对了,你打算要什么做交易”
“丝绸,最好是丝绸,瓷器也行,邢州瓷就好!”米昭通兴奋起来,但兴奋没能维持几秒又黯然褪下。
他商人,通晓无商不奸的道理,自己如今这种情况,就算对方真的肯付钱,也会趁机压得很低,恐怕连一半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不过,他还是说出了一个价钱。
价钱要的不高,只是在本钱之上稍微加了一点点,希望能多筹些回米国的路费,因为长芦城里的财产都被查封了,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只能离开,回去筹集货物再回大唐。
沈烈没有立即回复米昭通,而是转头望向陆贞娘:“这个价格可以吗?你觉得如何”
陆贞娘不懂商贾之事,也就是大概知道一点羊肉的售价,以此来反推一只羊的价格,大致算下来,觉得米昭通所报的价钱真是太便宜,连连点头。
沈烈笑了一下,重新望向米昭通,说道:“若在平时,你说的这个价格倒是在合理之中,只是你忘了一点,我们的交易处在不合理之中,你应该把我打通关系的花费也要算进去,这样吧,你再说一个价格,如果可以,就定下来,如果不合适,我们就不谈了。”
说完,沈烈伸手摸了一下陆贞娘的茶杯,觉得茶凉了,倒掉后给陆贞娘续了一杯热茶,并与她闲聊起来,没再看米昭通一眼。
米昭通斟酌了一小会儿,说出一个价格,刚说出口,又咬牙主动再次降价,因为他清楚,如果失去这个机会,失去买主,他连一枚开元通宝都拿不到。
沈烈点了点头,笑道:“嗯,这次就合理了,我会用丝绸支付,另外我会帮你要回一部分在城里的家财,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等好事,虽然不知真假,但米昭通还是激动地向沈烈行大礼,也不停说着感激的话,只是因为真的过于激动,说的全是粟特语,沈烈一句没听懂。
谈完了交易,在米昭通的陪伴下,沈烈牵着陆贞娘的手在盘古寺内闲逛了一圈,赶在天黑之前返回楼船,只是刚上楼船,一匹快马便疾驰而至,效节军斥候将一份军报送到他的手上。
南皮县东三十里有一座汉代故城,名为五垒城。
西汉时,宣帝封河间献王子雍为景成候,别邑于此,使五子分居城中,各筑一垒,因而得名五垒城,此城距离沧州治所清池县颇近,仅有二里的距离。
入夜时分,五垒城内厮杀声起,冯晖攻城时就已经下令,入城后要速战速决,凡是遇到抵抗,速速剿杀,一个不留。
原本按照沈烈的命令,夏鲁奇应该带兵藏匿在距离五垒城不太远的菩提山内等消息,如果不出意外也就不会与五垒城中的驻军发生冲突,偏偏意外就发生了。
当下,义昌军节度使刘守文为了防御朱全忠攻取沧州,将兵力大幅度收缩清池县,南皮境内没留多少驻军,挺多也就有一两百号人,跟着南皮县令守在南皮县城内。
五垒城中的驻军在实际意义上并不归属义昌军,而是义昌军节度使驿官夏侯义自行招募的民团。
夏侯义觉得县城里的兵力根本不够抵挡汴军来犯,而他手里只有十几名驿卒,更是杯水车薪,所以从民间招募了五六百人组成五垒都,自命为都指挥使,驻扎在五垒城。
刘守文对此并无异议,主要是觉得夏侯义要是真能支棱起来,还可以成为清池城西的一道屏障,最差也是汴军逼近清池城的一块绊脚石,也就随他折腾了。
驿官,全称应该叫做馆驿巡官,负责属道节度使下的馆驿管理,平时极少涉及行军打仗之事。但在乱世之中,别说驿官,就是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只要得到机会,就敢拉起队伍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皇帝。
夏侯义就是如此,已近四旬的他觉得眼下就是机会,想趁乱拉起一支能够让他成就霸业的队伍。
效节军刚进入南皮境内时,夏侯义就得到了消息,当时还挺紧张,以为对方要夺取南皮县城,没料到对方进了菩提山后再也没有下文,这就让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
为了安全起见,他派人进山打探情况。
当得知对方兵力在千人左右,甲胄兵刃精良时,他在担心之余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吃掉这些兵力,不是杀,而是吞并。
尤其听说对方的队伍之中还带了十几车的财物,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因此毫无畏惧地领兵攻向菩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