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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南枝顾一急就顾不上什么礼仪，拎着裙角急匆匆地奔回海棠院。
她不是圣女，也不是非要讨一个贤惠的名声，一进门就抢着照顾生病的小姑子。
何况这个小姑子还是跟名义上的夫君关系并不亲的人。
顾心冉得病的时间她听说了，就是自己当日被王氏陷害进剑韵棠的那次。
那日的事顾侯爷潦草处理。
不过后来她在老太太面前说了那一番话，又加上顾心冉因此被牵连受了惊吓，王氏才被夺了掌事权。
她觉得顾心冉有几个地方表现蹊跷。
她与表姐王若芙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平时形影不离，可是顾心冉却表现出很惧怕王若芙的样子，这是其一。
她与自己的关系并不好，甚至顾心冉还对自己有很强的敌意。
那晚却好像是故意闯进来，有话对自己说。
她要说什么呢？
晏南枝送她镯子，其实就是试探她会不会拒绝自己，若无意拒绝，说明对自己是信任的。
若是从顾心冉身上找出能坐实王氏罪名的证据，就能替兰嬷嬷报仇，她往后在侯府的日子也会变得舒心。
晏南枝进到海棠院的时候，屋里正发出一阵尖细的叫声。
不用想，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顾心冉。
她忙跑进屋子，只见顾心冉双手抱头蜷缩在一个角落，女子身量本就小，加上瘦了许多，乍一看仿佛十一二岁的小女娃。
晏南枝心头一软，仿佛看到自己重生前的这具身体在琅村被赵世非欺负的模样缩成一团的模样。
慢慢靠近顾心冉，她的脚步和语气一样轻柔：“心冉，别害怕，我是南枝。”
“你现在在海棠院，这是我的院子，这里很安全，你无需担心。”
晏南枝声音很轻很缓，对方渐渐放松警惕，她又尝试着伸手去触摸顾心冉的头发，让她的情绪逐渐得到安抚。
顾心冉果然停止尖叫，抬头间一双眸子里却仍旧有怯意。
“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恐吓你。心冉，来，抓着我的手。”
晏南枝把手伸到顾心冉面前，如果她主动拉起自己的手，说明对自己还是很放心的。
顾心冉把颤抖的人放在晏南枝的手心里，即将起身的时候，眼神落在晏南枝身后的某个地方，陡然间瞳孔放大，抗拒地缩回墙角，叫得更大声。
晏南枝接触过心理学，猜测她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定是看到什么特定的事物才引起她的强烈反应。
会是什么呢？
她调转方向，从顾心冉刚才的视角看过去。
映雪、玉莲和邀薛、春意四个人齐刷刷地站在一处，正好在她刚才所在位置身后。
难怪顾心冉是因为害怕人多？
府中每日仆从穿梭，她一个侯府小姐，又不是未见过世面，且刚才在前院敬茶的时候也有许多人在场，映雪和玉莲就是其中的两人。
也没见她有异样。
“谁让你们两个进里屋的，我吩咐过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能进来，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邀雪和春意吓得齐齐跪地求饶，“世子妃恕罪，是奴婢们担心映雪和玉莲姐姐两人抓不住大小姐，这才进来搭把手。”
“是啊，世子妃，大小姐刚才摔东西，奴婢也是怕……”
晏南枝打断：“还不快出去！”
两人连连起身逃出屋子，正巧碰见带着府医进来的顾清离。
也不知道是见到熟悉的府医来了，还是邀雪那两个丫鬟没在的缘故，顾心冉再一次逐渐恢复冷静，竟然在府医的要求下自己站了起来，慢步走到桌前坐下。
“大小姐，请让老夫为您把脉。”
顾心冉听话照做，只是反应较常人慢了些。她把手放到桌上，眼神直直地盯着地面。
说是盯，也不确切，她的双眼似乎根本没法聚焦，仿佛只是睁开眼睛让眼神有个着落罢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府医收了手，晏南枝问：“大夫，大小姐如何？”
“寸脉浮滑如走珠，是谓‘雀啄脉’，此乃惊则气乱之兆。《黄帝内经》有言，‘恐伤肾，惊伤心’，那日井台阴煞冲了小姐神魂，致心火焚髓、胆气溃散。”
晏南枝听明白了，就还是说惊吓过度，吓破胆呗。
“可是听闻大小姐病情时好时坏，究竟如何根治？再者今日这种情形，大夫，什么情况下会引发病情？”
“大小姐关脉弦急似弓张，分明肝木横克脾土。小姐郁结于心不得宣泄，气滞则停为痰——您瞧她指尖掐入掌心而不自知，正是痰活蒙蔽清窍，幻见那日情形。”
大夫又让顾心冉张嘴舌头抵住上颚：“舌底青筋虬结如蚓，此乃痰瘀互结，渐成癥瘕！若再遇刺激，恐有癫痫失心之祸。”
晏南枝不大明白府医所说的话，将目光投向顾清离。
顾清离向府医确认：“您的意思是，大小姐恐会成疯症？”
府医重重地叹气，“心病还需心药医，换个环境住对大小姐来说本是好事，”他环顾四周，“刚才大小姐可是见过什么人？”
晏南枝闻言，意识到不能在顾心冉面前讨论这个话题，便打断府医的话，“先生请在外间稍后，我将大小姐安顿好，再来寻你。”
顾清离带着府医去了待客间，晏南枝安排丫鬟陪着顾心冉留在屋内。
她顿下来，看着顾心冉的眼睛，似哄小孩般：“心冉，你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又再三叮嘱映雪，“看顾好大小姐，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映雪心中也奇怪，莫非问题出在邀雪和春意身上？
有同样疑惑的晏南枝去了西边的待客间。
“大夫，大小姐的病一直以来是您在照料？”
“没错，期间侯爷也请了宫中老御医来看过。老夫跟老御医一起商讨医治方案，连药方都是两下商量，按理说这么些天了，应该要大好了。不过大小姐病情时好时坏，着实是我没想到的。”
府医甚是头疼，大夫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
何况他还是受了皇命，特意指派给定北侯府的，如今他却连府里大小姐的病都治不好，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他还不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