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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衣着华丽，头上珠翠堆叠，一支凤钗上镶嵌了一圈明晃晃的珍珠，随着来人的动作微微颤动。而凤鸟尾端上的烧蓝还异常明亮，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只蓝鸟的羽毛才能烧制出来这么纯正浓烈的蓝色。
来人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两只玉镯，一直通体碧绿，一只通体白色，都毫无瑕疵，晶莹剔透。
卢菲看得眼热，登时觉得手里的金钗没有了任何吸引力，太俗。
她认得这人，立刻后退一步，躲在了黄氏身后。而黄氏也不敢正眼看来人，而是微微低头。
沈明珠一声欢呼：“阮姐姐，这么巧，你也来这里买首饰？”
阮玉梦笑了笑，拉着沈明珠的手：“路过此处，看到沈府的马车，于是过来看看。果然是你们在这里。”
卢氏笑吟吟地让阮玉梦坐下：“快过年了，她们闹腾着出门散心，我这把老骨头没法子，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阮玉梦说：“看您说的，您身体康健，面色红润，哪儿老了？再说了，您是一家之主，是沈府的主母，客人要出来逛逛，您不陪着谁陪着。”
这意思太明显了，就是说黄氏和卢菲是客人呗。
黄氏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怒骂，小娘养的不要脸的东西，等你到了沈府，看我怎么收拾你。不过一个和离的弃妇而已，还以为自己是黄花闺女？
卢菲也不高兴，她在表哥家里住了四五年了，到底谁是客人？但是母女俩都不敢吭声。
这人可不是苏裳。
回头等她进了门，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阮玉梦帮着卢氏挑了几样首饰：“老夫人，听闻皇上赏给沈大人几箱子金银首饰，这里的这等俗物，您还看得上眼？”
卢氏笑道：“那是他的，他留着给未来夫人的。”
阮玉梦心中得意，瞥了卢菲一眼：“老夫人，可别这么说，怀成一心扑在公务上头，对于这些后宅小事未免不太上心。您放心，等见了怀成，我一定告诉他，那些首饰，还得让老夫人先选。”
卢氏被阮玉梦哄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快乐的空气。
黄氏心中恼怒，选了好几个昂贵的手镯，阮玉梦说道：“黄舅母选了这么多？怎么，要回老家了？准备拿这些镯子回去做见面礼？”
黄氏大怒，然而不敢反驳，只好赔笑：“这几个镯子通体碧绿，价钱也不贵，故而多拿了几个。”
阮玉梦抬了抬下巴，也拿了一个精致的金镯子套在手腕上：“这几个镯子，每一个都上百两银子，黄舅母还说不贵。黄舅母果真有钱。我看，今日大家买的东西就让黄舅母付账吧。”
她说完就拉着卢氏往外头：“走，让黄舅母付账，咱们先去外头等。”
黄氏：“……”
她哪里有钱付账？
等出了门，阮玉梦和卢氏站在马车边说话，两个人不上车，其余的人自然也不能上马车，于是一大群人都站在店铺门口等着，店老板也在旁边作陪。
忽见店小二急匆匆出来，在店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话，店老板脸色一下黑了，嗓门大起来：“少了个镯子？”
他这么一叫，卢氏和阮玉梦都听到了。阮玉梦松开卢氏的手，问道：“老板，你家少了镯子？”
店老板苦着一张脸：“阮小姐，刚才送了五大盒首饰去贵宾室，刚才那位付账的时候，小的点检，发现少了一个香檀木雕牡丹的镯子。虽说不贵，但是那雕工好，花费工匠数月才雕刻好，且香味迷人，这种镯子在京中极其稀少啊。”
“哎哟，这可得报官。小二，去衙门报官。”
卢氏一听这话，赶紧拦住：“不可，不可，如何能报官？”
刚才贵宾室就她们几个，要是闹到衙门那里去，沈家的脸往哪儿搁？
阮玉梦浅笑：“不过一个木雕的镯子而已，多大点事儿？还需要报官？老板，刚才在贵宾室就我们几个女宾和几个丫头而已，不如挨个儿搜一搜，也就找到了。”
她突然变了脸色：“来人啊，先从年轻姑娘身上开始搜。”
阮家的几个婆子立刻围成一圈，把沈明珠、卢菲围住，毫无顾忌开始搜身。
众人围观之下，沈明珠羞得不敢抬头，只看卢氏，卢氏大急：“阮小姐，就是搜也得到里头去搜，都是年轻姑娘家，这如何使得？”
阮玉梦板着脸：“老夫人，事关阮家和沈家两门的清白，是大事，不容马虎。还请老夫人配合吧。”
卢氏当即不敢吭声了。
一个婆子高声喊：“小姐，找到了。”
她从卢菲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浅黄色的檀木雕牡丹的镯子，举着给阮玉梦看。阮玉梦接过来，淡淡扫了一眼，问店老板：“可是此物？”
店老板近前看了两眼：“是，正是我家的镯子。您看，这底部还雕刻着我家的暗章。我记得刚才这位小姐并没有选这个镯子，怎么这镯子反而……”
他没说下去。
这是沈阁老的亲戚，千万不能得罪。
阮玉梦浅笑，把镯子递给店老板：“行了，没多大事儿，都回去吧。”
她向卢氏告辞：“老夫人，名誉太重要，老夫人修身养性之余，可得替怀成清理好后宅啊。要不然，怀成清誉有损，这后果，您是知道的。”
说完，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黄氏和卢菲，上了马车：“回府。”
阮家的马车走了，阮家的丫头婆子、家丁和护卫们也跟着离去，哗啦啦少了十几个人。
卢氏恨得咬牙，不敢看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急匆匆上车，黑着一张脸回到沈府。
沈怀成还在看公文的时候，小唐进来：“大人，老夫人请大人回府，说有要事。”
沈怀成放下公文，他瘦得厉害，这几日又天天酗酒，没吃过什么东西，脸颊凹陷，更显得下巴坚硬，胡茬子铁青一片，整个人都阴郁晦暗。
他静静坐在灯影之下，明灭的烛火把他的脸分成两半，一半被烛火照亮，一半隐匿于暗夜。
那双幽暗的眼，看着小唐，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他开口，带着嘶哑：“何事？”
小唐不敢隐瞒：“来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说卢菲偷了首饰店的东西，被人当场发现，当时围观的人挺多，老夫人生怕事情传开对沈府不利，因此让大人回去商量如何处置。”
沈怀成那双淡漠的眼睛看过来：“逐出沈府，沈府给她们所有的首饰都不许带走。至于卢菲的终身大事，请她另外斟酌。”
“另外，你亲自安排人手护送她们回家。告诉她们，如果再发生什么劫匪事件，那么，那个小丫头的死因就瞒不住了。”
小唐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