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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芙：“那你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今日之事若换成旁人，这会子功夫，早备好礼送到人府上了，就你磨磨蹭蹭的……怪道总升不了官。再多的机会送到你面前，你也把握不住。”
他以前总爱抱怨她外祖父生前记恨他，打压他，害他仕途不顺，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他自己不中用。
沈长渭被说得不耐烦：“行了，等明日早朝结束，我去找他问一问，再决定要不要送礼。若是不把事情搞清楚就送，岂不成了贿赂？”
沈若芙无言以对。
“别说了，吃饭吧。”沈长渭冷着脸拿起筷子正要夹菜，余光瞥见若有所思的女儿，想了想，重新要了一副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块炸得金黄酥脆的油炸烧骨，放到她的碗里，语气略带几分别扭地说：
“今日玩累了吧？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一点。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
沈若芙瞪大了双眼。
……
第二日早朝结束后，文武官员陆续从太和殿出来，排着队走下汉白玉石台阶。
沈长渭一路盯着走在最前头的裴溪云，等过了西直门，大臣们逐渐散去，才小跑着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叫住他。
“裴首辅请留步。”
裴溪云停下脚步，转过身，见到来人，露出一抹儒雅的笑容。
天气逐渐趋于炎热，沈长渭身体本就虚，又疏于锻炼，就这么一小段路，竟跑得气喘吁吁。
人是跑到裴溪云面前了，气却一时半会儿没顺上来，话自然也就说不了。
裴溪云也没有不耐烦，而是颇有趣味地看着他小喘气。等他喘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沈大人找我有事？”
他穿了件绯色仙鹤补子的官服，腰间系着玉革带，阳光从他身侧打下来，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
沈长渭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对方象征身份的玉革带，立马挺直了腰杆。
“下官听说，裴首辅昨日在围场见过我家小女？”
裴溪云说：“是。想不到多年不见，令千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丝沈大人的影子都没有，真是可喜可贺。”
沈长渭被噎得一愣，讽刺道：“再怎么不像我，那也是茗秋给我生的女儿。不像某些人，什么都没有，只能处心积虑地接近别人的女儿。”
裴溪云淡淡道：“沈大人此言差矣，令千金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出手帮过她多少回？我还当你今日来找我，是特意为令千金来向我道谢的。看来，你这个父亲做得也不过如此。”
沈长渭压低声音：“我告诉你，我家姑娘生性单纯，她看不出你想做什么，我心里却是门儿清的。所以，你最好别再接近我女儿。不然的话，我就，我就……”
“就什么？”裴溪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沈长渭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就要你好看。”
他们两人站得近，一个剑拔弩张，一个却云淡风轻的，引得路过的大臣纷纷侧目，忍不住想：沈大人莫不是疯了，冲着首辅大人咬牙切齿地是在做什么？首辅大人也是脾气好，竟不与他计较。
裴溪云听罢，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沈长渭对着他的背影重重挥了一下拳头。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休德，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长渭回过头，发现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太常寺卿戚大人，连忙尴尬地收回手：“没，没什么，锻炼身体呢。这是下官最近新学的一套拳法……”
说着，真的左一圈，右一圈地当街打起拳来，抬腿的时候，不小心踢了戚大人一脚，又手忙脚乱地弯下腰去帮他拍衣摆上的灰尘。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别碰我。”戚大人生气地扯开自己的衣摆，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我和你说件正经事。”
沈长渭拱手道：“大人有何指教？”
戚大人扫了周围一眼，示意他继续往前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大人最近可有听说，户部空出了一个郎中的位置？”
沈长渭疑惑地问：“可是哪位大人要致仕，或者要回乡守制了？”
戚大人摇摇头：“都不是。”
他凑到沈长渭耳旁，低声说了几句。沈长渭听罢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戚大人肃了神色，骄傲地说：“这可是我从吏部侍郎谭大人那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吏部都还未公示。等再过两日，都察院那边调查完了，可就有数不清的人想方设法地想填补上这个空缺，到时，谭大人该如何安排呢？”
这个吏部侍郎谭大人便是戚大人的内兄。
沈长渭一听，心里就激动起来，只面上装得淡定：“戚大人将此事告知下官，想必是谭大人心中已有人选了吧？”
戚大人扯了扯嘴角：“谭大人心里属意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在人为。沈大人，你跟了我也快十年了，有些话，你我之间不必明说，你应当是懂得的。”
说完，用手背拍了拍沈长渭的胸膛，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长渭若有所思。
……
下午申时，沈若芙借着等父亲回来说事，进了父亲的书房，四处翻阅父亲的书架。
昨日用饭时与父亲谈过后，她总觉得父亲没有把实话告诉她，于是，便决定自己找答案。
只是她找了小半个时辰，整个书架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信息。
“老爷回来了。”
屋外传来杨管家的声音。
沈若芙把书放回架子上，走到门边，正要打开门，却听见父亲颇有几分兴奋地与杨管家说：“……你赶紧拿上我的印章，趁着天还没黑，到钱庄去取两千两银子。八百两悄悄送到戚大人府上去，另外一千二百两，再悄悄送到吏部侍郎谭大人府上去。”
沈若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上一世，父亲就是靠着贿赂这两位大人升任了户部郎中。但沈若芙起初并不知道此事，还以为父亲踩了狗屎运。
直到数月后，父亲的上级戚大人出了事，把他供出来，沈若芙才知道他的官位是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