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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镜在心里叹了口气，用还算柔和的语气说：“坐下吃吧。”
沈若芙犹豫片刻，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只是这一来，两人就成了面对面。
早饭她吃的是山药红枣粥，江辞镜则吃的三鲜面。
沈若芙注意到他今日穿了件枣红色双狮纹的蜀锦袍子，腰带上还镶了绿松石，衬得他本就出众的容貌更加英武俊朗。
可因他昨日的行径，沈若芙只觉得对方有些微的面目可憎。
就像她以前和江辞年好的时候，看他简直就是世间最俊美的男儿，天上人间绝无仅有，潘安再世都比不过。
后来再看，怎么看怎么嫌弃。
江辞镜慢条斯理地吃完一碗面，拿起汗巾抹了抹嘴，瞥见沈若芙还在吃，想了想，正色道：“昨日的事，是我不好。对不起。”
沈若芙顿了一顿，掀起眼帘看他。他神色端肃，看起来还算诚恳，可这算什么……
昨夜江辞镜睡前一个人想了很久，认为还是应该向她陪个不是。
一方面是为了消除她的警戒心，以免她发觉自己在试探她，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维持两人表面的和谐。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把她弄哭了。
江辞镜说完，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回应，感觉气氛有些别扭，起身道：“我先去马车上等你，你收拾妥当了就过来吧。”
等他走了，沈若芙又吃了两口便放下勺子，简单漱过口，带上飞雪和小桃往外院走去。
路上，飞雪忍不住说：“夫人，世子爷向您道了欠，说不定，他昨晚真的不是故意的呢？”
虽然目前来说，世子爷对她们夫人处处都不够温柔体贴，身为夫人的陪嫁丫头，也十分心疼夫人，可那毕竟是尊贵的世子爷。
以夫人的出身，嫁到国公府来，就注定了她和世子爷两人之间是不平等的。
如果世子爷愿意放下身段向夫人示好，飞雪觉得，夫人也应该及时退让一步。
不然这样下去，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夫妻的样子。
沈若芙明白飞雪的意思。
她不主动表态，并非是因为她想计较什么，而是江辞镜这人心思太过深不可测，她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再加上江辞年这个随时有可能爆发的隐患，沈若芙实在无法舔着脸去讨好他。
当然，既然江辞镜已经主动道歉，她也不会再给他摆脸色就是了。
……
沈家。
今日三朝回门，沈长渭一早就起来沐浴更衣，携全家老小候在影壁等待齐国公府的马车到来。
就连已经分了家，不和弟弟住在一块的沈大爷、沈三爷都特意告了假赶过来，就为了能和这位身份贵重的侄女婿寒暄上几句。
马车停稳后，先下来的是沈若芙，看到这阵仗，竟有些窃喜。
她猜想，江辞镜那闷葫芦定不会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应酬，可他娶了她，又亲口答应过会给她身为世子夫人该有的体面，这便是他不得不应对的事。
江辞镜紧随在她身后下了马车，当他发现，沈家分明分了家的几房人，因为他的到来，而聚集在一块，个个期待地盯着自己。尤其是为首的老丈人，看自己好像在看一条待宰的大水鱼时，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喜欢沈长渭。
六月初，他意外救了沈若芙一命后，沈长渭曾准备了一份价值千金的谢礼，送到他府上向他道谢。
江辞镜认为此举有贿赂之嫌，让人把谢礼退了回去。可第二天对方却再次找上门来，坚持不懈地要他收下礼物，大有不收便纠缠不休之势，被他冷脸严词训斥了一番，这才消停。
江辞镜生平最不喜阿谀谄媚之人。
如果沈家不是怀敬长公主一派的人，江辞镜或许还愿意看在自己娶了沈家女的份上，不计前嫌，与老丈人交好。
现在他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收下沈长渭的礼物，中了他的圈套。
沈若芙哪里知道身旁这位高秘莫测的世子爷，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他下马车，脸上果然浮现起了一丝难色。
沈若芙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两拨人互相打过招呼，便一起往院子里走。
沈若芙牵起三妹妹的手走到一旁，笑着问起她的近况。
沈家三位爷见状，立即上前将世子爷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客套起来。
江辞镜一边应付着，一边忍不住看向前方那道窈窕的背影。
她微微低着头，亲切地牵着自家小妹的手。秋日明媚的阳光，映照得她的侧脸莹白如玉，就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夜明珠，在她面前恐怕都要黯然失色。
姐妹俩不知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她弯起唇角，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温柔似水。
成亲三日，江辞镜好像是第一次见沈若芙笑得如此开怀放松。
也正因为见过她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有多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在祖母与妯娌跟前的笑容，大多是带着客气疏离的，面对自己时更是紧绷。
江辞镜知道这肯定是因他待她态度不好的缘故。
可这能怪谁？
好好一个姑娘，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细作，为此还不惜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世子爷，世子爷？”
一声声讨好的世子爷拉回了江辞镜的思绪，他转过头，对上沈长渭那张堆满笑的脸，表情疑惑。
沈长渭又问了一遍：“世子爷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江辞镜不清楚，也不关心，只点点头：“我觉得挺好的……”
沈长渭得到答案，却并不高兴，略有些苦恼地看向园子中央那块奇形怪状的丑石头。
最近外院的花园在翻修，他看上了一块价值五百两的太湖石，可因价格昂贵，迟迟下不了手。
于是，他灵机一动，让管家随便找来一块丑石头暂时搬到花园里，就等着回门这天，带女婿过来参观。
先随口说起自己对这个园子的筹划，再故作不经意地提到自己在两块石头之间游移不定的事，最后请女婿代为抉择。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女婿，见老丈人如此犯难，都会主动提出帮老丈人买下那块太湖石，可这人偏偏……
沈长渭咬咬牙，在心里懊恼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