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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风裹着稻花香掠过晒谷场，李连军转身的刹那，衣角忽然被什么扯住。
回头正对上刘勇黢黑脸庞上闪烁的泪光，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攥着半块焦黑的木雕，那是去年他们一起雕刻的村口牌坊模型。
“带着它。”
刘勇粗粝的拇指摩挲着焦痕：
“大火烧了牌坊，可烧不化咱们的手艺。”
月光落在他新剃的寸头上，隐约可见头皮上结痂的烧伤——那是救火时被掉落的横梁烫的。
杜梦瑶适时递来蓝布包袱，指尖在颤抖的流苏穗子上停顿：
“三婶连夜改的百家衣，说是……”
她忽然侧过脸去，月光在鼻尖凝成晶莹一点：
“说是城里人现在时兴这种复古风。”
吴德贵突然从人群深处挤出来，汗津津的手掌在裤管蹭了又蹭，才郑重捧出个红绸包裹的笔记本。
牛皮纸封面上烫金的“红湾村志“四个字被火舌舔去半边，内页密密麻麻记载着三十年来每次旱涝灾害后的重建方案。
“当年你爹就是捧着这个本子带我们开荒。”
老支书的指腹抚过某页泛黄的防汛图，油渍与泪痕在图纸上晕成模糊的云团：
“现在轮到你们年轻人”
他猛地咳嗽起来，震得脖颈青筋暴起，却固执地推开旁人搀扶的手。
王建业突然举起自制的扩音器，金属外壳反射着篝火余烬：
“趁着大学生还没走，咱们表决"红湾智库"计划！”
他身后的投影幕布亮起，竟是用水墨在旧被单上手绘的产业规划图。
二十七个鲜红指印在月光下跳动，每个名字旁都备注着“果树嫁接能手“”竹编非遗传承人“等字样。
李连军蹲下身系鞋带时，发现鞋窠里塞着个牛皮纸包。
七块桃酥用作业本纸分裹，娟秀小楷写着“周一至周日”。
他忽然想起火灾那夜，七十岁的赵寡妇顶着浓烟抢救校舍点心匣子的身影——那是她给留守儿童们准备的课间餐。
“等等！”
清脆童声划破夜色。
五年级的小满抱着比她还高的竹筒跑来，筒身歪歪扭扭刻满名字。
最醒目的位置新添了道裂痕，却用金漆细细勾出莲花纹样。
“这是咱们新的许愿筒。”
她喘着气举起竹筒：
“等你过年回来，就能看到我们实现的愿望了！”
杜梦瑶忽然拽着他拐进祠堂夹巷。
月光从残存的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她睫毛上碎成星子：
“其实我报了成人自考。”
她快速眨动眼睛，指尖无意识缠绕着祠堂门楣垂落的祈福带：
“等拿到教师资格证，就给孩子们开创意写作课——用你教我的方法。“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李连军在村口老槐树下停住脚步。
树身上新添的焦痕间，不知谁用朱砂画了幅凤凰涅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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