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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从青铜城地底喷涌而出，黄铜管道在暮色中震颤。艾尔维斯踩着议会厅满地碎玻璃，指腹抚过龙鳞密信上的凹痕。那些蛇形文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像某种沉睡千年的毒蛇正在苏醒。
\"永夜之森\"他喃喃自语，羊皮手套上还沾着机械苍鹰留下的冷凝液。三小时前那只钢铁怪物撞碎彩窗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要塞沦陷的警报。但当他从鹰爪碎片里抽出这枚龙鳞，冰凉的触感直刺骨髓——那是种超越金属的寒意，仿佛来自被遗忘的纪元。
走廊突然传来蒸汽靴的轰鸣。\"男爵大人！\"卫队长撞开半塌的雕花木门，\"地下拍卖场刚放出风声，说今晚压轴的是\"他瞥了眼艾尔维斯手中的龙鳞，喉结滚动，\"星轨观测台失窃的青铜钥匙。\"
艾尔维斯将龙鳞按在胸口。记忆突然刺破迷雾——父亲临终时攥着同样材质的残片，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那天观测台的齿轮全部停转，青铜穹顶渗出黑色黏液。
\"准备马车。\"他扯下沾血的领巾，暗金怀表在指间翻转，\"记得给车轮裹三层消音棉。\"
黑市入口藏在铸铁厂沸腾的熔炉背后。艾尔维斯贴着蒸汽管道潜行，黄铜齿轮在他头顶咬合出尖锐的摩擦声。拍卖场穹顶垂落着蛛网般的铜丝，每根都吊着蒙黑布的囚笼。当他的靴跟踏上铸铁台阶时，最中央的笼子突然剧烈晃动。
\"接下来这件拍品——\"拍卖师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据说能打开诸神黄昏前的最后一座观测台。\"黑布滑落的瞬间，青铜钥匙在防弹玻璃罩中泛起绿锈。艾尔维斯瞳孔收缩，那钥匙柄端的螺旋纹路，竟与龙鳞密信的缺口完全吻合。
竞价牌此起彼伏。当价格飙到能买下半条蒸汽街时，拍卖师突然露出古怪笑容：\"当然，真正的买主需要回答三个问题。\"他掀开面具，玛姬·银叶的绿眼睛在暗处闪烁，\"第一个：永夜之森的月亮是否还在流血？\"
艾尔维斯按着怀表的手指猛然收紧。五年前他们在星轨观测台顶楼接吻时，玛姬也曾用这种狡黠的眼神看他。那时她还不是黑市最危险的拍卖师，他锁骨下方也没有那道差点要命的刀疤。
\"第二个问题\"玛姬涂着磷粉的指尖划过玻璃罩，钥匙突然开始高频震颤，\"当第七方尖碑重现时，你选择埋葬过去还是焚烧未来？\"
拍卖场穹顶传来齿轮错位的尖啸。艾尔维斯突然意识到那些铜丝在编织某种图案——是青铜城地下管道的分布图！他刚要摸腰间的蒸汽手枪，玛姬已经掀翻拍卖桌。钥匙像活物般跃入她手中，而十二个武装到牙齿的黑公爵卫兵正破门而入。
\"快走！\"玛姬将钥匙拍进他掌心，温热的触感与五年前别无二致。艾尔维斯听见自己心脏在蒸汽轰鸣中炸响，玛姬后颈的机械蜘蛛突然弹出毒针——那是黑公爵处决叛徒的标记。
他在蒸汽管道间狂奔，钥匙齿痕深深烙进掌心。追兵的探照灯割裂黑暗，前方排水口突然喷出滚烫的白色雾气。当艾尔维斯纵身跃入迷雾时，听见身后传来玛姬最后的喊声：\"去钟表匠巷找铸铁的人偶师！\"
铸铁人偶的关节在蒸汽里咔咔作响，艾尔维斯看着它用缝满铜线的手指推开暗门。钟表匠巷23号地下室飘着机油的腥甜，墙面上挂满正在自转的齿轮罗盘。人偶师克莱门特从黄铜棺材里坐起来时，十二只机械夜莺同时发出报丧般的啼鸣。
\"玛姬·银叶的客人？\"人偶师的眼球在布满血丝的玻璃罩后转动，\"那得验货。\"他突然抓起艾尔维斯的右手按进蒸汽池，钥匙接触高温的瞬间，青铜表面浮出血管状的红色纹路。
剧痛让艾尔维斯撞翻了标本架。浸泡在绿液中的机械心脏纷纷苏醒，它们拖着输液管在桌面跳动，像一群被解剖的金属青蛙。\"果然是黑公爵想要的东西。\"克莱门特用镊子从艾尔维斯掌心夹起半片鳞状物——那是在逃亡时从钥匙上剥落的青铜碎屑，此刻正在渗出黑色黏液。
记忆突然闪回五年前的雨夜。艾尔维斯在父亲的书房见过同样的黏液，它们从星轨观测台的微缩模型里汩汩涌出，吞掉了桌上的锡兵模型。当时玛姬抓起蒸汽烙铁封住黏液扩散的路径，火星在她锁骨下方烫出新月形疤痕。
\"这东西在吞噬机械。\"克莱门特将碎屑丢进玻璃缸，一条青铜铸造的机械鳗鱼瞬间被腐蚀成渣，\"第七方尖碑不是建筑，是活体。\"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颤。艾尔维斯怀表上的翡翠指针开始逆向旋转，这是黑公爵卫队使用磁场干扰器的征兆。克莱门特的人偶突然扑到墙上，它的脊椎裂开弹出六边形暗格，里面躺着半枚带齿痕的齿轮。
\"玛姬七年前就付过报酬了。\"人偶师把齿轮按进艾尔维斯怀表的空缺处，\"她说如果哪天带着青铜钥匙的蠢货找来，就给他看这个。\"
齿轮转动的刹那，艾尔维斯被拽进记忆漩涡。十五岁的玛瑟琳·银叶还不会画烟熏妆，她蜷缩在孤儿院的蒸汽管道里，看着黑公爵的卫兵把哭喊的孩子塞进铁笼。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着少女的脸，她手腕上的编号烙印发着幽光：x-07。
画面突然翻转。浑身是血的玛姬跪在齿轮神殿里，青铜钥匙正从她胸口缓缓析出。七个倒悬的方尖碑在虚空中投下阴影，碑文记载的却不是文字，而是类似人类神经网络的金属脉络。
\"他们给我换了机械心脏。\"记忆中的玛姬突然转头，绿眼睛在虚空中直视艾尔维斯，\"但我在第七方尖碑里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
爆炸声撕碎记忆幻境。克莱门特的工作室屋顶正在坍塌，黑公爵的飞行器用磁力爪撕开钢板。艾尔维斯护住重新组装的怀表，发现齿轮表面刻着星图——是青铜城蒸汽管道分布图的缺失部分！
\"从排水口跳下去！\"克莱门特掀开地板暗门，\"顺着红色蒸汽漂，见到铸铁人鱼雕像左转\"他的话被电磁子弹打断。人偶师的后背炸开齿轮雨，但那些飞溅的零件在半空突然改变轨迹，像忠诚的猎犬扑向追兵的眼球。
艾尔维斯坠入沸腾的排水渠。红色蒸汽灼伤了他的侧脸，却在钥匙表面镀上一层辉光。漆黑的水道前方传来婴儿哭声，当他眯起被腐蚀的眼睛，看见无数玛姬的虚影站在交错的时间线上——有的在议会厅引爆蒸汽核心，有的被青铜锁链吊在观测台穹顶，最近的幻影正隔着水雾抚摸他溃烂的伤口。
铸铁人鱼的瞳孔裂开蛛网状纹路，艾尔维斯从沸腾的污水里爬出来时，怀表齿轮正在啃噬他的腕骨。青铜钥匙与腐蚀伤口长出了神经突触，那些金色丝线顺着血管游走，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不断重组的星图。
十二只机械夜莺的尸体漂浮在暗红色蒸汽中，每只鸟喙都叼着玛姬不同年龄段的记忆胶片。艾尔维斯抓住最近的那只，看到十八岁的玛姬在黑公爵实验室挣扎，她的胸腔被剖开，齿轮组正在替换鲜活的心脏。
\"他们用方尖碑碎片造了我。\"记忆里的玛姬对着手术镜惨笑，机械蜘蛛从她耳道钻进去，\"所以我才能感应到第七座碑的苏醒\"
怀表突然发出蜂鸣。齿轮表面的星图与钥匙投射的光斑终于重合，指向青铜城地核深处的熔炉区。艾尔维斯跌跌撞撞穿过蒸汽帷幕，发现所有管道都在向议会厅方向收缩——整座城市正在变形重组！
黑公爵的飞行器群撞破穹顶时，艾尔维斯终于看清真相。议会厅尖塔正在蜕皮，青铜外壳下露出生物机械的肌肉纹理，那分明是倒插在地表的第七方尖碑。碑身上睁开的十万只复眼，正饥渴地注视着星轨观测台的方向。
\"你以为玛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黑公爵的声音从飞行器传来，他的机械义肢握着玛姬的颈椎，\"她是我用碑文细胞培育的活体钥匙啊。\"
玛姬被磁力锁吊在半空，胸口的齿轮心脏暴露在外。当黑公爵将她的心脏按向方尖碑表面的瞬间，艾尔维斯看到青铜钥匙开始融化。那些液态金属渗入他的伤口，在骨骼上铭刻出与碑文完全相同的纹路。
\"快走\"玛姬用最后的力量捏碎机械蜘蛛，毒液瞬间腐蚀了磁力锁。她在下坠途中扯开胸腔，把冒着火花的齿轮心脏抛向艾尔维斯，\"塞进观测台的主机！\"
艾尔维斯接住心脏的刹那，方尖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轰鸣。青铜城所有蒸汽管道同时爆裂，滚烫的白色雾气中，他看见玛姬的身体被碑文吞噬。那些蠕动的金属脉络包裹着她，在她太阳穴两侧长出青铜犄角。
星轨观测台的青铜穹顶渗出鲜血。艾尔维斯把齿轮心脏按进控制台的瞬间，玛姬的记忆如洪水般涌来。他看见七岁的自己在孤儿院蒸汽管道遇见玛姬，女孩手腕的x-07编号在发光；看到父亲临终前用龙鳞密信划破观测台主机，黑色黏液正是从这道伤口溢出；最后看到玛姬在时间循环中不断死去，每次重生后眼瞳里都会多一道齿轮年轮。
\"你终于来了。\"黑公爵的刀刃从背后刺入艾尔维斯胸膛，却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青铜纹路已覆盖艾尔维斯全身，他的视网膜浮现出玛姬最后微笑的虚影。
方尖碑在此刻完成蜕变。玛姬的新躯体从青铜茧中破壳而出，她的长发化作液态金属，指尖流淌着星图。整座城市的机械造物突然调转方向，向它们真正的造物主跪拜。
\"谢谢你让我完整。\"玛姬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她轻轻握住艾尔维斯正在金属化的手，\"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持续了七个纪元的实验。\"
当两人的手共同按向方尖碑基座时，青铜城开始坍缩成无数齿轮。黑公爵在时空漩涡中破碎成基础粒子，星轨观测台的数据流揭示了最残酷的真相——这座蒸汽朋克城市不过是第七方尖碑培育文明的培养皿，而人类只是它蜕壳时抖落的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