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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雾浓稠似墨,越野车的远光灯在蜿蜒的盘山道上艰难地开辟出一条摇曳不定的光路。吴天紧紧攥着出诊箱的皮质把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几乎嵌入柔软的衬布里。副驾驶座上的老汉第三次往车窗外啐出一口烟渣,含混不清的方言嘟囔被车身的颠簸碾得支离破碎:“快到了……就快到了……”
突然,车头猛地一沉,轮胎在碎石滩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吴天的额头重重撞在车窗上。他正要开口抱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三棵枯死的槐树呈品字形突兀地立在路中央,枝桠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褪色的红布条。夜风呼啸而过,那些布条如无数条悬空扭动的舌头,簌簌抖动,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下车走。”老汉摸出手电筒,昏黄的光束扫过树根处焦黑的纸钱灰烬,声音低沉地说道,“后半夜要起瘴,赶不上就困死在山里。”
吴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那道摇晃的光圈后。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的挤压声,不知名的鸟在头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凄厉叫声。转过第七个山坳时,几点昏黄的灯火穿透浓雾映入眼帘,他看到了依山而建的吊脚楼群,瓦檐上蹲着成排的石雕异兽,在朦胧雾气中影影绰绰,宛如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村口的石碑爬满青苔,隐约能辨认出“锁龙村”三个篆字。吴天刚要伸手触摸,老汉突然厉声喝道:“别碰!”手电筒的光迅速掠过碑底,吴天这才发现半截生锈的青铜锁链没入土中,链环上刻满了神秘的梵文,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祠堂位于村西头,两扇朱漆大门斑驳剥落,像干涸的血痂。吴天推门而入的瞬间,浓烈的艾草味混合着香灰的气息扑面而来。三十几个村民整齐地跪在青砖地上,最前排的老者缓缓转身,吴天吓得险些打翻手中的药箱——老者左脸布满紫黑色斑块,皮下似乎有活物在不停蠕动,让人毛骨悚然。
“医生可算来了。”老者的嗓音沙哑粗糙,如同砂纸摩擦,浑浊的眼球缓缓转向供桌,“自从动了那东西”
吴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供桌正中摆放着一尊半人高的石像。石像獠牙暴突,三目怒睁,骨节嶙峋的手爪被九道铁链紧紧锁住。最让人胆寒的是,石像胸口插着七根锈迹斑斑的棺材钉,钉头渗出暗红的液体,仿佛鲜血一般,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惊悚。
“夜叉老爷要索命了”角落传来女人神经质的低语,她怀中的婴儿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啼哭。吴天看见襁褓缝隙里伸出一截青灰色的小手,指节处长满鱼鳞状的角质层,透着一股诡异的邪气。
老村长用铜烟杆重重地敲打供桌,香炉里腾起的烟雾在空中诡异地凝成古怪的旋涡。吴天打开诊疗箱的手指猛地顿住——所有村民的后颈都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溃烂,溃烂中心赫然是夜叉石像的简化图腾,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子夜时分,祠堂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呻吟。吴天正在给阿满注射镇静剂,这个带他进村的少年突然开始用头疯狂撞墙。淡青色的血管在他太阳穴处虬结成团,皮肤下有不明物体顺着脖颈飞速游走,仿佛有生命一般。
“按住他!”吴天的喊声瞬间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吞没。供桌上的长明灯齐齐熄灭,铁链哗啦作响。在所有人惊恐的抽气声中,夜叉石像的第三只眼泛起幽绿的磷光,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阿满猛地挣脱了三个壮汉的钳制,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折,疯狂地扑向供桌。吴天急忙抄起桃木药杵掷过去,却惊异地看见石像的利爪突然抬起——那不再是石质的灰白,而是泛着青铜冷光的真实血肉,透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咔嚓”一声,阿满的颈椎在夜叉的獠牙间瞬间断裂。夜叉像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低吼,暗红液体顺着棺材钉的缝隙汩汩涌出。吴天僵在原地,看着那尊本该是死物的雕像缓缓转过头,第三只眼正正地对上他的瞳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剧痛在后脑猛然炸开,记忆如打翻的调色盘肆意泼溅而来。三百年前的雨夜在视网膜上清晰重现:青灯古佛前,身披袈裟的自己将符咒用力拍进棺木,疫鬼的黑气在镇魂钉下疯狂嘶吼;愚昧的村民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冲进寺庙,一口咬定镇压邪祟的夜叉护法是吃人的妖魔……
祠堂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吴天踉跄着扶住立柱,却摸到满手湿黏。借着手机荧光,他看清木柱缝隙渗出的竟是混着朱砂的鲜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老村长瘫坐在墙角,喃喃自语:“溶洞……他们挖开了溶洞”
后山的岩壁上,盗墓贼炸开的裂口像一道狰狞的溃烂伤疤。吴天举着应急灯小心翼翼地钻进溶洞,成群的蝙蝠扑棱棱地掠过他的发梢,发出尖锐的叫声。钟乳石丛中横陈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符咒被利器刮花大半,八条刻满经文的锁链断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周围。
应急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吴天清晰地听见水滴声。那不是钟乳石滴水的清脆声响,而是某种粘稠液体从高处坠落的沉闷声音。他缓缓抬头,手机光束照亮洞顶倒悬的尸群——那些身着明代装束的尸体保存完好,面部却呈现出与村民相同的紫黑斑纹。他们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不断蠕动的黑气,仿佛有生命一般,正死死地盯着吴天。
“快走!”身后传来金石相击的清脆声响。夜叉像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青铜身躯爬满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它挥爪斩断袭来的黑气,残破的锁链在身后叮当作响。吴天看见它胸口插着的棺材钉正在一根根弹出,每弹出一根,洞顶就有一具古尸坠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最后一根棺材钉离体的瞬间,夜叉像轰然崩塌。纷飞的碎石中,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没入吴天眉心。刹那间,他突然能读懂棺椁上残缺的梵文——那根本不是镇压恶灵的咒语,而是三百年前自己亲手写下的渡魂经,承载着他前世的记忆与使命。
指尖触到棺椁的刹那,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席卷而来。当年他为封住疫鬼自愿兵解,用魂魄滋养夜叉金身。愚民毁去金身时,他一缕残魂附在棺椁上,眼睁睁看着村民将疫鬼尸身当作先祖供奉,看着他们世世代代用活人生祭,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哀。
洞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吴天深知时间紧迫。他蘸着夜叉石像的碎末,在棺椁上全神贯注地重绘镇魔符。黑气尖啸着疯狂冲出古尸口鼻,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向他扑来。吴天只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喘不过气,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就在黑气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夜叉残魂突然浮现,发出一声怒吼,奋力抵挡着黑气的冲击。它的身影在黑气中若隐若现,每一次抵挡都让自身变得更加虚幻。吴天能感受到夜叉残魂的虚弱与坚定,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手中绘制符咒的动作更加迅速而坚定。
然而,黑气似乎无穷无尽,一波又一波地疯狂反扑。吴天的手臂因长时间绘制符咒而酸痛不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有些恍惚,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完成镇魔符,拯救村民,结束这场灾难。
突然,一道黑气突破了夜叉残魂的防线,直冲向吴天。千钧一发之际,夜叉残魂猛地扑向黑气,与它紧紧纠缠在一起。吴天趁机加快速度,终于完成了镇魔符的绘制。
刹那间,符咒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一轮烈日,照亮了整个溶洞。黑气在金光中痛苦地尖啸,迅速消散。吴天疲惫地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洞顶的古尸在金光中纷纷化作飞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山雾时,吴天看见夜叉虚影在金光中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了三百年来第一次悲悯的微笑。它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岩缝里渗出的血泉渐渐澄澈,变成了清澈的山涧清流。吴天跪在碎石堆里,捧起夜叉像最后残留的额心血玉。晨风轻轻拂过溶洞,那些倒悬三百年的古尸终于化作枯骨,在阳光中碎成满地尘埃,仿佛从未存在过。
吴天缓缓站起身,望向洞外逐渐恢复生机的村庄,心中感慨万千。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终于结束,但他知道,这段经历将永远铭刻在他的生命中,成为他无法忘却的记忆。他迈着疲惫而坚定的步伐,向村庄走去,准备迎接新的生活和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