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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在贯穿他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第一次遇见阮织。
第一次向阮织剖白心意。
第一次被阮织抛弃……
哦对,他知道“朱妤”不是朱妤,她的名字叫“阮织”。这也是他喊她从来都是“你”开头的缘故,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她。
他伸出手去接雨滴。
末世的雨不怎么干净,滴落在他白皙的手心,把他的手染上脏污的颜色。
他就像这雨,心脏没一处是干净的。
夏正薇,他的母亲,其实很早就疯了。疯了之后,有时对他万般好,什么都买给他,还会接他上下学,有时却又看着他那张脸恨不得撕碎。原因无他,只是他长得不像林会启。
女人长得漂亮有时会得到特权,也有时会降下灾难。在林会启不知道的日子里,夏正薇总是会被一些男人骚扰,而连林秉声也不例外,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因为母亲的疯病,常常吃不好,所以格外瘦弱,显得更像个小姑娘。那些人也会对他动手动脚,他每次都会带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咬回去,久而久之,没人来招惹他们母子。
林秉声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虚伪的父亲,得了疯病的母亲,以及,好像同样继承了疯病的自己。这么一家人,就虚与委蛇又疯疯癫癫地过下去。
可,在那一天,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多么戏剧化,他的母亲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这一下子,就剩他一个人了。
好在她的母亲死之前还念着他,给了他一张纸条,他循着这张纸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蹲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等到了,她。
她明明有着一张有些精明的脸,但眼神迷糊,头脑也不清楚,被他的话吓得瞳孔放大,不知所措。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直言不讳了。
因为这个女人好心地收留了自己,他可以勉为其难地装一下乖孩子给她看。他太知道怎么伪装一个乖孩子了,每次夏正薇带他见林会启的时候,他都会这么演。
演多了,入戏太深,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小孩。
一个毫无心机、乖巧懂事又听话的小孩。
他会爬上阮织的床,也的确是因为害怕。他总是会梦到他母亲狰狞的脸,和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血腥又恐惧,他只好跑到她的床上寻求慰藉。她的气场很柔和,眼神澄澈,在她身边,他感到十分安心。
他很喜欢待在她身边,她身上总是香香的,那香味并不浓郁,却总是飘在他的鼻间,让他越发依赖。
他真的很喜欢。
阮织会抱着他,会牵他的手,还会用温柔的话哄他,望向他的眼神也是真诚温暖的,让他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点。
阮织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处处是破绽。但他发现了,有时是头上翘起的一撮呆毛;有时是抱着笔记本看似在工作,实则偷偷打开4399小游戏玩化妆小游戏的电脑界面;也有时是餐盘里挑出来的不合口味的青椒和葱花……这些谁都不会去注意的小细节,他都悄悄看在眼里,并觉得,很可爱。
会做那种梦,一切有迹可循。
但也因为那个梦,把他压在身体里的疯劲勾了出来。
他想他不会那么伟大,任由他的爱沉默而无声。他只会撕碎他的伪装,将他的爱捧到那人面前,逼着她接受他。
于是,他自己拆穿自己,向阮织索取他想要的爱。他以为自己总能打动她,毕竟她总是会心软。
却没想到,她谁也不在意,除了那个朱天赐。
林秉声一直以为,在阮织心里,朱天赐排在第一,林齐深第二,他第三。后来他才知道,他跟林齐深从来没有进到过她的心里。
她的心又冷又硬,谁也捂不热。
他觉得好笑。
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跟着厉玮磨练了一年多,遇到危机时刻时,他手握“遂心”对战时,都是她的脸。
他有时摩挲着棍上凸起的字,想,或许阮织还是在意他的。毕竟她把她的棍给了他。
也未尝没有救助到的女性流民向他求爱,或者单纯地想要与他一夜情,都被他扔给厉玮,独自清净。
他心里怀着珍宝,渴求珍宝能够自己开启,对他显露出宝盒里的华贵的珍珠和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
但没想到,盒子打不开。可能即使打开了,里面也空无一物,徒惹人空欢喜一场罢了。
他是有些怨恨她。
但没想过她会死。
她是故意那么做的。他知道。
就像她护着林齐深,就像她变成彭朕,也就像她总是预测到即将发生的坏事。
这或许只是她的一个任务。
任务完成,她就要以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开。
不会管被抛下的人如何,不管是林齐深也好还是他也罢,她统统不会管。
因为他们对她而言无足轻重。
—
林秉声躺在研究院冰冷的床上,又仿佛回到在隔离室的那些日夜,耳边是阮织清澈放缓的声音,讲着书中美好的童话故事。
他缩在被窝里,心里像灌了十斤蜜,甜丝丝地,向外冒。
连同在梦里,一切也无比甜美。
恍若踩在做的云朵上。
只不过,后来,一脚踩空,从美梦坠到地狱。
让人浑身发冷,心脏也不例外地冷得哆嗦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