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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齐王的密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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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云飘雾散,正是子夜时分。

此起彼伏的虫鸣混着江涛传来时,粮仓里的哀嚎已经响了一个时辰,到了这会儿,远远听上去已经不似人发出来的声音了。

到了这时,甲字营的所有人,包括张大年在内,都早已歇了那好奇之心,只想躲得远远的,不去听那骇人的叫声。

陈重威看了看天色,又见楚念旬自前方甲板上走来,这才站起身抻了抻有些酸麻的腿,举起重剑鞘尾抵住舱门。

青铜吞口上的鹰隼雕纹映着月光,将门缝里头往外渗出的涎水都照得发亮。

耳旁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响了好几个时辰,陈重威只觉得脑袋都有些晕。

他上前将那沉重的铜锁打开,月光照入船舱的一刹那,便已然可见里头的一片狼藉。

“求求将军赐药”

肖东篱这会儿只觉得身上有一万只火蚁正啃食着他浑身的骨头一般,竟是头一回体会到了欲死不能的绝望之感。

陈重威打得一手好结,饶是肖东篱挣扎了一个晚上,身上的麻绳却依旧纹丝不动,竟连一分松动都没有。

肖东篱四肢都不能动弹,只得用额头在舱板一下下撞着。仔细一瞧,那半寸厚的木板表面竟已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可见力道之大。

肖东篱见总算是等到了人来,早已没了方才那般宁死不屈的模样。

他张口欲求饶,可话都没说一句完整的,嘴里就吐出了一口血。

“咳咳将军想问什么?我说我都说”

楚念旬上前几步走进船舱内,摆臂间玄铁护腕敲在木门之上发出一阵闷响。便是这一点动静,都叫如今五官神识都被毒药放大了数倍的肖东篱有些扛不住。

舱内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楚念旬瞟了一眼狼狈至极的肖东篱,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这会儿的蒋丞早已没了往日那般风光霁月,独腕被麻绳吊在梁上,将他半个身子从地上挂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耗了好几个时辰。

脚上的麂皮靴早被他蹬得不知飞到了何处,脚趾在船板抓出道道血痕,活生生将这仓储用的货舱变成了一副刑房的模样。

楚念旬没有搭理蒋丞,脚下一转在肖东篱跟前蹲了下来。

他伸手捻起一粒沾了毒物的稻谷,在肖东篱跟前晃了晃,满意地看着他的双眼紧紧追随着这毒药而来,就像是沙漠里渴了半月的人突然看见泉水之时的那般疯狂与渴望。

对于这等上瘾之人,只怕最难熬的还不是那毒瘾发作的过程,而是明明那稻谷就在眼前几步开外,可他们却如何都挨不到碰不到。

肖东篱的骨气这会儿已经尽数被瓦解,整个人都像脱了力一般虚靠在木板上。

楚念旬将那稻谷随手往远处一丢,又拿起了腰间的那虎符,将它托在掌心以指尖摩挲着。

“齐王想要虎符,这算不得秘密,不问你,我也知道。”

他淡淡道,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还伸手扯了个箱笼过来坐在了上头,颇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肖东篱的瞳孔随着毒丸的晃动收缩成针尖大小,此时已经没有多少理智残留了,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不不止将军手里半块另半块在、在”

楚念旬冷笑一声,抱臂坐直了身子,离肖东篱远远的。

“当年陛下赐虎符时,满朝文武都看着。”

“不、不是的!”

肖东篱激动得双眼通红,那模样就像是生怕自己说出口的话让楚念旬不满意,他下一刻便会转身离开,不再给他那稻谷了似的。

“齐王在染指定西军之前,还还寻过好些年镇南军的虎符”

楚念旬听了这话,眉间微不可查地一皱。

镇南军?那可是距离齐王封地千里之遥的地方啊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肖东篱,忽然拔出腰间的卢龙剑,将那雪亮的剑刃横在他的脖颈。

“说清楚,若是不然叫你生不如死。”

可肖东篱到底只是个半路被买通的奸细,对于齐王底细压根就不知道多少,方才的信息,还是他想破脑袋才想起的一些原先未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

见楚念旬还在追问,肖东篱整个人已然濒临崩溃。

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哀求一番,才能叫楚念旬大发善心地赏几粒毒谷给他之时,楚念旬背后的蒋丞似是承受不住那万箭钻心的折磨,牙齿一下咬破舌尖,血沫喷在面前的船板上。

他脖颈青筋暴起,话语从齿缝中被逼出:“五年前齐王曾派人偷盗过镇南军虎符可谁知,那蠢贼偷到手又放了回去说是什么什么天命不可违”

楚念旬遂转身看向他,“继续。”

“当时我们都不知缘由,只听说是虎符内层的鎏金咒文不知怎的就遇火显了形”

蒋丞说着说着,就突然开始癫笑,整个人逐渐有些不对劲了起来,“那上面写着「乱臣贼子,天诛地灭」。可不就是在说齐王么?”

楚念旬自是不信这神神鬼鬼的,又见蒋丞这会儿子已不似正常人的模样,不耐地抬步欲走。

“这些鬼话,你还是说给阎王爷听吧。”

“真的!”

蒋丞的惊叫声自身后响起,那嗓音已然破了声,听得楚念旬脚步忍不住一顿。

“那虎符在军械库搁了整宿第二天原样送回齐王也从此再没提过。元和七年,腊月初三齐王府收到一封不知何处寄来的信笺,上书「天命示警,不宜妄动」。”

楚念旬静静听着蒋丞的话,却是半个字都不信:“所以齐王便弃了那已盗得手的虎符,倒去信这些魑魅魍魉?”

楚念旬转身回来,在蒋丞面前蹲下,面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手里的人命千千万,若真信,只怕这辈子都睡不得一个安稳觉了。”

蒋丞像是一瞬间泄了力量,方才还挣扎无比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全身重量就靠着那挂在梁上的独臂支撑着。

“将军,事已至此,我骗你又有何意义?那夜当值的库吏,第二天全得了失心疯自那之后,齐王的目光便全在定西军上头了。齐王生性多疑,便是我这跟随他多年的谋士,都不得知晓那些最阴私的事。可这信笺之事,当年便不是什么秘密,将军自可着人去查”

楚念旬盯着蒋丞看了片刻,这才问道:“那虎符现在何处?”

“在在慈宁宫寝殿的佛龛里用八宝璎珞盖着”

蒋丞说道最后,声音已经逐渐微不可闻,整个人就像是去掉半条命似的。

随着木门重新打开,江风突然灌入船舱,吹熄了墙角的油灯。

楚念旬衣角沾上的毒谷随即坠地,又被他的皮靴踩过碾成齑粉。

蒋丞最后一丝神识停留在了自己跟前的那粉末上头,竟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就睁大了眼睛,也顾不得这会儿自己还被吊着,冒着胳膊脱臼的风险,一个猛扑上去,用舌头贪婪地舔食着地上的谷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