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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配子月望九日(李稷的外科手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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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港的丙六货栈里虽然铺就了地衣,但临近河道,地衣多少被潮湿的空气悄然洇湿,踩上去湿嗒嗒的感觉。

李稷见所有人都退出了货栈,这才将木案上点燃的油灯摆在身前,从药箱里取出一捆用丝绸包裹好的桑皮线,又将吊炉内沸腾的热水倒入铜盆中备好。

他剥开丝绸,里面是三寸长,如同金针般僵直的桑皮。这些桑皮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坚硬的黄皮后,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又经过女医们反复锤打加工而制成的细线,专供给太医署疡科别教医们使用,不但采取方便,而且不易断折,更因桑皮本身便是一味中药,兼具了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早在前隋,便有名医巢元方所书的《诸病源候论》中记载了《金疮肠断候》的医案,发明使用了桑皮线缝合肠管和皮肤的用法,在李稷这个穿越者看来,这应该是最早的外伤后腹腔网膜切除术,并做到了创面开放,可以说隋唐之医术,确是古代医术集大成,难怪此时的太医署被万国追捧,奉为世界最高等医疗学府,不但百济、日本、婆罗门等国每几年派遣大量遣唐使来求学,更有各国王室派人来请医前往救治。

李稷将疮刀跟银质弯针以及镊子等手术工具投入铜盆内消毒,这才捻起一根桑皮线来,此线的制作工艺反倒跟羊肠线制作琴弦的道理相同。

医人会先剥去外层粗皮,慢慢撕下内层筋纹,然后再把一根根的筋纹包裹在外皮中,将细线从头到尾反复捻抹七次,再取出,让细线滑润如丝。

李稷从药箱中取出一小瓶特质的药水,浸泡在了桑皮线上,随后用镊子夹起,放在吊炉的银壶上,用沸水的蒸汽蒸烤起来桑皮细线,没一会儿,细线便肉眼可见的绵软如新。

这个时代没有持针器,好在有类似的长钳,他用长钳夹起银质弯针,穿入桑皮细线后,又拿出药箱中自己酿造的高浓度蒸馏酒,洒在了亚都王子腹部豁口处,进行消毒处理。

白酒将伤口杀得煞白,李稷又用平疮刀进行了清创,这才用长钳从腹部豁口处夹出了断肠,用银针进行缝合。

所幸此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死,倒省却了麻醉这一步。

这个时代可没有麻醉剂,但却有麻醉针跟莨菪酒,太医署针科的针博士们可以用针灸之法,对人体进行麻醉,而莨菪即便在后世也是最好的麻醉剂处方。

唐代流传的《诸侯源病论》中已经记载了详细的创口缝合法,凡缝其疮,名有纵横,鸡舍隔角,横不相当,缝亦有法,当次阴阳,上下逆顺,急缓相望。

这种缝合法,又让穿越到大唐的李稷颇开眼界,简直就是后世现代医学的8字缝合法。

亚都腹部被豁开,他这种情况采用外翻缝合的方式最为妥帖,能将腹膜一并用桑皮线缝合好,而且桑皮线本身就有消炎的作用,最大的优点是无需拆线,这种细丝会随着伤口的愈合而长在肉中,与人肉融为一体。

起初李稷也不是没有考虑用羊肠线进行缝合,毕竟唐代制琴工艺成熟,用琴弦的制造方法制作缝合用的羊肠线极为方便,只是少几道工序那样简单,可羊肠线缝合腹腔极易造成腹内感染,万一真的发生了感染,他可没有地方去弄抗生素,反倒是桑皮线,让他如有神助。

他半跪在草席前,伏在软榻上仔细的进行缝合手术,一旁吊炉里熬煮着外敷清热散淤的水红袍,空气里都浮动着熏鼻的药味。

就在李稷正在做外科手术的时候,停泊港甲十三码头,宴安已经伪装成了长安富户家的管事,戴着幞头巾子,混迹在人群当中。

他扫视一圈周遭环境,压着嗓子低声说话,对着其余乔装打扮的狩虎卫吩咐起来:“一会儿尽量抓活口,真动起手来的时候切记一点,不要伤及无辜。”说完大手一挥,独自脱离人群,朝着载有樟脑的货栈而去。

这间货栈是每一曼那商人特地租赁下来的,现在被伪装成樟脑商人的沁羽所占。

她派人守住了货栈门口,又用一盏木质屏风遮掩住了向货栈里窥探的视线,这才摘掉头上的幂篱,露出自己特意打扮后的艳丽妆容。

她本是素有豪气的三陕侠女,平日里大多是一身劲装,仗剑天涯,何时将自己打扮成这幅小女人姿态,摸着朱唇两畔各点一粒的黑色面靥,不禁厌烦的蹙起眉头来,若不是此次行动重要,她是断不会如此委屈自己的,就连此刻穿在身上的石榴红裙跟肩搭郁金色帔子,都让她觉得束手束脚,很是不爽快。

货栈内已经汇聚了十名伪装成佃户跟行商的济善道浮屠众,他们都是奉命潜入长安的济善道谍子,为首的虬髯大汉仔细打量了一番沁羽,忍不住搓手笑道:“想不到大姐你稍微打扮一番,居然美的跟天仙似的,大家都是兄弟,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先让兄弟们爽快爽快如何!”

沁羽背靠着胡床,双手环抱,一双狭长凤眼斜瞪,冷笑了两三声:“胡老三,信不信老娘先骟了你,别忘了当年在村里,老娘可是骟猪的一把好手,村里的公猪可都是老娘亲自骟掉的!”

胡老三只觉得下身冷飕飕地打摆子,哂哂一笑,知趣的闪到了一旁。

沁羽平日里没少跟这帮手下的兄弟们玩笑些荤话,她本就是大咧的侠女,对此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看了看到场的人数,这才继续说道:“密文就藏在十箱樟脑之中,此行来长安的目地,大家已经知晓,便是将藏有密文的樟脑按照作疫者吩咐,交由城里的内应手中,届时我等都将变成作疫者刺入长安的利剑,听从作疫者行事!”

胡老三皱起眉来:“可知作疫者是何身份?”

沁羽摇了摇头:“此行大家都是分批潜入长安,各有任务,谁也不知作疫者真正的身份是谁。”

“不知身份,如何确定对方来接头?”

“等!”沁羽双眼一眯,“我们的任务就是等对方来接头,他不来,我们就一直等到他来!”

胡老三只觉得此次任务莫名其妙,心口憋了闷气:“还有十天便是女皇帝的祈天大典,长安城里到处都有巡疗司的鹰犬跟武侯铺的武侯,稍有不慎,大家都别想活着回去!”

沁羽神色不善的盯着他:“怎么怂了?若是怂了,按照道中规矩,自断一臂,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胡老三哈哈大笑:“没卵子的才怂,我胡老三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念的!”

就在众人说话当口,货栈外突然传来了看守人的推搡叫嚷声,没过多久一个虬髯大汉便只身硬闯了进来,正是伪装成长安富户管事的宴安。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便将推搡自己的胡人掷倒在地,环顾货栈内神色紧绷的一众人等,瓮声瓮气地大吼道:“某是来买樟脑的,你们这群外邦商人做的是哪门子的生意,还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沁羽压住了要上前动手的兄弟,仔细打量了眼前身高足有七尺的虬髯大汉,夹着嗓子,学着那些小女子说话:“郎君说得是哪里话,妾身自然是开门做八方生意的人,只是这次带来的樟脑不多,除却卖给贵国皇室的那些外,剩下的也都被长安城里的权贵们分掉了,实在没有多余的货物拿出来私下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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