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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坊,懿德寺内。
舞象之年便已少白头的吴嗣,此刻站在麒麟台的长安坊图前,心中百感交集,短短四日让他本就半白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李稷提出利用长安兽庐内的猞猁狲寻找坛尸的建议本无可指摘,但想要在接近百万人口的长安城内短短半日就找到目标,听上去依旧有些天方夜谭。
吴嗣不敢反对这个计划,因为他清楚司令裴煊此刻已经被逼到了路的尽头,因为他忌惮的太多了,便放不开手脚,他因为忌惮梁王,忌惮宰相,忌惮奉辰府里两位国公,所以明知道御泥坊有问题,却因为那里牵扯到梁王跟两位国公,而不敢对御泥坊动手。
想要在长安城里捉住济善道的匪类们,不是如同抓贼一样简单,这里稍有不慎,就会牵动朝堂涡流之中,粉身碎骨。
所以吴嗣只能保持着沉默。
大周承唐,长安城里信佛依旧是蔚然成风,吴嗣望着麒麟台后被坊图遮挡住的大佛,顿首虔诚祈祷起来。
大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裴煊与李稷果然无功而返。
吴嗣正想着如何跟裴煊说继续搜查济善道贼子的计划,忽然懿德寺外传来了右武威卫铿锵的脚步声,精锐的左右武威卫皆出自南衙十六卫,整座长安城里唯有一人可以调动。
裴煊尚未说话,领头的将军一扫殿内诸人,高声说道:“你们之中,谁是卫生僚内的司医李稷!”
李稷脸一僵,殊无笑意,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朝前走了半步,刚抬起手示意自己便是僚内司医李稷,右武威卫领头的将军一挥手,身后两位军汉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死死按住了李稷的胳膊,将人按在了地上。
旋即,领头的将军冷漠地扫了眼裴煊,吩咐道:“将人押走!”
此时延寿坊外刚好传来了西市开市的钲声,三百钲声犹如接连而至的海浪,一声高过一声,西市的木门打开,外面的百姓跟商贾蜂拥而入,而这热闹却与延寿坊懿德寺里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右武威卫亲自捉人,麒麟台内的书吏无一人敢动,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若说来人是万年县令捉人,情有可原,李稷本身便是万年县牢狱内的人犯,被裴煊强行提调入了麒麟台,充作了巡疗司卫生僚的一名司医,可眼下捉人的却是右武威卫,性质便彻底不一样了。
四名右武威卫士兵很是粗暴的将李稷的胳膊反扣,上了铁链,他本就身子孱弱,不似这些武夫雄壮,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能力,裴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做任何的反抗,因为他很清楚右武威卫代表着什么,他甚至相信,只要李稷表现出任何一点反抗,眼前这位身披甲胄的威卫统领,会立刻拔出腰袴上挂着的长剑,当场刺死李稷。
裴煊扫了眼大殿,瞧着茫然无措的殿内书吏,试图从中找出细微差别,判断出谁才是埋伏在麒麟台内的内奸,可惜他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右武威卫将李稷从麒麟台里带走,大殿内登时便如同炸了锅,身着青衣皂袍的流外小吏们喧嚷起来。
“是右武威卫,他们怎么会来巡疗司内抓人?李博士莫非犯了什么谋逆之罪?”
“右武威卫亲自抓人,李稷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吴嗣疑惑地看向面无表情的裴煊,此时内心跌宕起伏,欲言又止,右武威卫听命于圣人,但不止是听命于圣人,如今长安城内可以让右武威卫出动抓人的,只能是朝堂上的那几位大人物。
“李稷不过是卫生僚里的一个小小司医,他何德何能让右威卫亲自来抓人!”裴煊并不蠢,短短一瞬便想通了一切,“他唯一的过错,便是帮助巡疗司在城内捉拿贼人,显然上面有人不想我们继续查下去,所以拿下李稷,便是对我的警告!”
吴嗣眼角一抖,深吸一口气,有鲠在喉,还是问出了口:“是梁王还是……”
“吴嗣!”裴煊转过身,打量了一下他,冷冷道,“你身为巡疗司司丞,一台二监内独掌封诊监,那你清楚司所内已经混入了济善道的内应了吗?”
“内应?”吴嗣一下子愣住了,旋即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地神色,“这怎么可能!”
在吴嗣看来,这的确不太可能,巡疗司一台二监,所有联系都是通过密函,又有专人负责,就算是各坊内的卫生僚里的司医女医,也都是通过严格的训练跟甄别,断不可能混入济善道的内应!
可是如今裴煊既然说出了这番话,那就代表此事已经被他实锤,巡疗司内真的有济善道的内应了!
“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有这种胆子?”吴嗣脸上瞬息万变,“巡疗司可是圣人亲置,天下各州均设医博士,掌州境巡疗,对方敢胆对司所插手,无论背后是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裴煊阴沉着脸,一挥手驱散了麒麟台内的众人。
众人方才紧绷地气氛骤去,依旧去忙自己手上的工作。
见大殿里再无其他人,裴煊怫然不悦:“李稷前脚提出利用猞猁狲追查坛尸在各坊的下落,后脚便有人买通丰乐坊城隍庙的乞头,杀害乞儿,在庙中勾连暗渠的水井内藏尸,将猞猁狲误导引去城隍庙!”
裴煊回想今日上午发生的一切,脸色越发的阴沉,他就像是那些狞猫,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引入圈套里。只是恐怕那位内应也没想到自己会百密一疏,那些被他看作阿猫阿狗的乞儿,居然会跟踪他发现他的踪迹。
吴嗣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走到案牍库里,瞧着看守案牍的书吏正趴在案上偷睡,气得他拿起案上的茶碗,将里面凉掉的茶当头倒在了书吏头上。
书吏被凉茶激醒,一抬头发现是司丞吴嗣,连忙叫醒了周遭偷睡的同僚,自己跟在吴嗣身后辩解:“司丞谅解,昨夜兄弟们熬了一宿,今天实在是挺不住了!”
吴嗣瞪了一眼众人,大声吼道:“脑袋都要保不住了,还想着睡觉!去把昨日进出寺内的所有人都给我查一遍,尤其是开坊便出寺的人!”
众人都觉得莫名起来,只当吴嗣抓不到贼子魔怔,连自己人也查,内心大多不以为然,但还是去调了懿德寺门监过来问话。
裴煊没有过问,心事重重的走到案牍前,这里汇聚了天下三百多州中,每个州内医博士送来的密函,密函被装在不通的鱼筒里,用鹞鹰千里传信,这里面多是监视各州官员往来的记载,自圣人拔除酷吏来俊臣以后,长安与洛阳两座城里所有酷吏都一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巡疗司与各坊间的卫生僚,是天下诸州中的医博士们。
名为掌州境巡疗之责,实际暗地里是监察天下官吏要员。
裴煊拨动这些鱼筒里的信函,大多都是各地医博士传来的讯报,都是些稀松平常的生活。
澹烟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手里单独拿着一份书状,显然刚送来不久。
裴煊将文书打开瞄了一眼,冷哼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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