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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山中夜话
储殷和秦红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储殷自不必说，鞋厂的事让他焦头烂额。
秦红的工作虽不像储殷那样烦心，可工作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天堂山的项目，从立项、筹备、设计、施工到运营，每一个环节她都参与了。技术上的事她不操心，重大事务也不需要她拍板，可那些杂务诸于会议、公关、接待和后勤都是她在负责。累是累了些，心情是愉悦的，秦红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导游竟干了这种轰轰烈烈的大事，那种满足是不言而喻。
付云峰对她很信任，很多时候，她就是付云峰的代言人。付云峰不是常驻这里，他是浙江安徽两头跑，天堂山的项目付云峰派了一个专业团队，主要是前期的设计和施工人员。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是秦红的事。
秦红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就是和政府对接。谈判她没有参与，可之后的征地和落实资金都是她在跑前跑后。好在政府方面和她对接的人是文旅局局长朴文昌。那次在接风宴上就认识了。
他们俩的关系很融洽，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投资方和地方官员那种相互算计和防范的情况。
天堂山项目最初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县城里，他们的接触几乎是全天候的。白天谈工作，晚上也一起消遣。他们俩常去的地方是歌厅。
秦红很喜欢唱歌，朴局长开玩笑说秦红是被职业耽误了的一代歌后。秦红的歌唱得确实很好听，很多人路过他们的包厢都忍不住推门进来看一看，以为是遇到了歌星。
朴局长更是高手，无论是歌曲还是戏曲，张口就来，没有他不会的，而且都是超一流的水平。
秦红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要拜师学艺，请朴局长教她唱黄梅戏。朴局长也不假客气，真就一板一眼地教起来。
和朴局长在一起，是秦红最愉悦的时光。
朴局长为人很热情，很容易沟通，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只要是他能做到的都能尽力解决。凡是项目上出现什么麻烦事棘手的事，朴局长总是鞍前马后冲在最前面，能不让秦红操心就不让她操心。甚至不是政府方面的事他也会越俎代庖施以援手。
有一次下暴雨，运送材料的车子在邻县的一条公路上被堵住了。那是一条山路，山体塌方了。
秦红接到电话想要赶过去。朴局长一听，说：“那不行！下着这么大的雨，又是夜里，路上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而且上百里的路程呢，一个女孩子千万不能冒这个险！”
秦红说：“我不去不行啊！几个人都困在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吃没喝的，情况可能越来越糟糕，我不能坐视不管！”
朴局长说：“你去了也没用，路堵了你去了依然是堵，你不会是去挖路吧？去了也无济于事。”
秦红说：“去总归比不去好。至少可以送点吃的喝的，送条被子。再说我去了他们也安心，至少有人管他们。”
朴局长一再劝阻，最后实在劝不了，他说：“要么我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去实在让人不放心！”
秦红说：“你去我去是两回事。作为公司这边的负责人，我不能不到场，付总那里也不好交代。”
秦红说出了心里话，这是她执意要去的真正原因。
朴局长只好说：“那我陪你一起吧！我开车，路上也有个照应。”
雨一直下个不停，就像一盆盆的墨水倒在车前的玻璃上，雨刮器拼命地刷，视线也不过几米远。
车子缓慢地行驶着。幸亏是朴局长开车，路况他熟悉，要是秦红开车不要说去救援了，连自己都不知会要开到哪里去。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灯前出现了一个塌方。秦红一声惊喜，说：“到了！我们到了！”
朴局长看了一眼导航，说：“还有二十多里路呢，我们也遇到塌方了！”
秦红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说：“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办？”
朴局长说：“这种天气，前面的塌方还不知有多少处呢！即使这个地方能过去，也赶不到他们那里。”
秦红半天不说话。
过了许久，她给被困的人员打电话，说自己连夜赶过来了，现在也被堵了。问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们说：“交警来过了，送来了一些吃的喝的。交警说路面现在无法清理，天亮了再说。我们没事，你赶紧回去吧！”
秦红嘱咐了他们几句又安慰了几句。然后对朴局长说：“他们没事，警察给他们送了东西。我们回去吧。”
朴局长说：“这黑咕隆咚的，怎么掉头啊？回去的路还不知什么情况呐！一动不如一静，车子停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天亮了再说吧。”
他们俩就坐在车里等着天明。
雨还在下着，雨水敲打着车篷，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风声雨声夹杂着松涛声，不仅不喧闹，反而显得特别的宁静。车子外面一片黑暗，完全是一个混沌的世界，不仅没有丝毫的凶险和诡异，相反平添了不曾见过的意境和诗意。
他们俩在聊天。这是第一次聊得那么深入。
朴局长说，他十几岁就开始学唱戏，是黄梅戏剧团来学校特招的。他的学习成绩是很好的，是年级的前几名，如果不去做演员，一定能够考取一个很好的大学。
秦红说：“这也很好啊，你都当了局长了。”
朴局长说：“这是两回事。做演员尤其是戏曲演员那份辛苦是平常人不能了解的，简直每天都在受刑。大好的青春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当中度过了。等到学成了，又面临着成名成角的压力。那么多人要想出人头地是多么不容易。刚刚出了一点名，戏曲市场就不景气了，一年也上不了几回台。工资都发不出。我和我爱人都是演员，没了工资，我们家就快断炊了，全靠父母接济。”
朴局长声音低沉，他问秦红：“你知道我在当局长之前干什么事吗？”
秦红摇摇头。
朴局长说：“我在做婚庆司仪。说好听的是司仪是主持人，难听点就是卖唱。好歹收入还是可观的。”
秦红问：“后来怎么当了局长了？”
朴局长说：“这也是机缘巧合。我的老师做了省文化厅的厅长，县里文化局局长位子又空出来了，加上我还有一点小名气，经过一番运作就有了面前这个位子。说是局长是唬人的，就是科级干部，工资估计还没有你的零头高。”
黑暗中，朴局长苦笑了一声。
秦红说：“那不一样，你是领导，我是给别人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