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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疼美媳妇，跟着我真是辛苦你了
隔天，陈凡是被窗外的广播声惊醒的。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陈凡的脸上时，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晨曦初露还是黄昏将至。
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以及室内那略显沉闷的空气，告诉他这一切并非梦境。
陈凡揉着酸涩惺忪的睡眼，抬手看了看墙5上那块已经有些老旧的时钟，指针赫然指向了中午12点的位置。
一股歉意与懊悔瞬间涌上心头——昨晚他实在不应该因为好奇而偷听楼上胡科长他们的谈话，以至于熬到了深夜，错过了正常的休息时间。
东方红牌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激昂的旋律震得招待所发黄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见屋子里不见佟晓梅的身影，陈凡猛地坐起身，铁架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墙角那只灰老鼠跐溜钻进了墙洞。
“凡哥，你终于醒了……已经十二点整了，难得见你能起得这么晚。”
佟晓梅端着铝制饭盒站在门口，蓝布工装的袖口磨得发白，“快起来吃午饭，别饿着自己。”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凡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让妻子等待多时了。
佟晓梅一边锁门一边往房间里唯一的小圆桌走去，转身时马尾辫扫过门框上贴的"抓革命促生产"标语，纸角卷起的红字在她后颈投下细碎的阴影。
“昨晚我睡得太晚了……”陈凡略带歉意地看着佟晓梅，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佟晓梅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碗递给他，说：“没事儿，以后可别这样了，身体要紧。快洗把脸洗个手，先吃东西吧。”
陈凡立刻起身走到门边掬起一捧水抹了把脸，搪瓷脸盆里的凉水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镜子里映出佟晓梅摆饭的背影，蓝布衫下凸 起的肩胛骨像两片欲飞的蝶。
他记得原先他们俩在山里的猎人小屋暂住那会儿，她总爱穿那件碎花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镀铜的蝴蝶发卡，那发卡还是他用猎到三只野兔跟镇上的首饰店换的。
“今天招待所的食堂里有萝卜缨子。”
佟晓梅掀开饭盒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墙上的主席画像。
陈凡走到桌边低头一看，只见碗里盛着的是一碗白米饭，旁边还摆着几样简单的菜：一盘清炒青菜，一碗土豆炖豆腐，还有一小碟自家腌制的咸菜。
掺着麸皮的窝头裂开三道笑纹似的口子，菜汤里飘着几点油星，像夜空里零散的星子。
这些食材都是佟晓梅精打细算，从有限的生活费中节省出来的。
陈凡的喉结动了动。
昨夜偷听来的对话又在耳边炸响，他想起来胡科长三人痛批任家用腌臜手段“掏空集体”谋私利的话。
吃着饭，陈凡的目光不时落在佟晓梅身上。
她正低头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那份饭菜，偶尔抬头与他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温柔与理解。
这一刻让，陈凡想起了在山里的日子。
陈凡的狩猎技巧娴熟，每天都能带回一些野味，无论是灵巧的兔子，还是肥美的山鸡，甚至是偶尔能捕获到的鹿，都成为了他们餐桌上的佳肴。
这些猎物不仅满足了他们的口腹之欲，更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重要经济来源。
每当陈凡满载而归，佟晓梅总是满脸喜悦地接过猎物，细心地处理、烹饪，将最质朴的食材变成美味的食物。
在那些日子里，他们的餐桌虽不奢华，却也别有风味。
新鲜的肉块经过简单的炖煮或烧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再配上自家种的蔬菜，以及偶尔用猎物换来的鸡蛋和牛奶，每一餐都充满了家的味道。
虽然不能餐餐大鱼大肉，但那种简单而纯粹的幸福感，是任何高级餐馆都无法比拟的。
而现在，因为任家的逼迫和污蔑，他们不得不离开那片自给自足的小天地，被安排住进了这个条件有限的招待所。
公社招待所的房间不算大，设施虽然完善但也比较陈旧简陋，在这里住起来不算舒服。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饮食条件一落千丈，食物质量随之大幅下降，每天的主食几乎都是红薯、土豆、青菜和粥，想要吃肉根本不可能。
肉曾经是他们餐桌上的常客，如今却成了奢侈品，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可是不吃肉就根本不会觉得饱。
红薯、土豆这些东西虽然能填饱肚子，但吃了没多久很快就又会饿了，缺乏营养，根本无法满足身体对营养的需求。
尤其是佟晓梅，她本是个柔弱的女子，却要跟着自己承受这样的生活，陈凡心里不禁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看着佟晓梅日渐消瘦的脸庞，陈凡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他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佟晓梅，让她跟着自己过上了这种清苦的生活。
“晓梅，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陈凡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感激与歉意化作了这一句简单的话语。
佟晓梅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了温柔的笑意。
她轻轻一笑，“凡哥你说什么呢，咱们俩是夫妻，理应同甘共苦。只要咱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再苦再难的日子也能开心的过下去。”
她边说边用筷子夹起一块土豆，轻轻地放到陈凡的碗里，示意他多吃点。
陈凡心头一暖，低头继续吃饭，但心中却更加坚定了要为妻子创造更好生活的决心。
不能就这样一直沉 沦下去，必须想办法改变现状，让佟晓梅过上更好的日子。
陈凡忽然抓住佟晓梅正在夹咸菜的手，本想对佟晓梅说一些体己话，但注意力却被她虎口处的茧子和细瘦的腕骨给吸引。
陈凡盯着她指甲缝里没洗净的泥，似乎猜到了什么：“你今早又去供销社扛麻袋了？你那么弱的个子，怎么扛得起那么重的沙袋呢？”
前段时间佟晓梅早出晚归，早上出门时干干净净，晚上回来后衣服总是皱巴巴灰扑扑的。
陈凡追问才知，她是去供销商里“帮忙”去了。
直白点说，就是打些零工，赚点小钱。
陈凡看着佟晓梅的那双细弱的手。
那双手本该握着钢笔，在知青点的煤油灯下抄写《毛选》的。
可现在为了生计，佟晓梅只能用这么纤细瘦弱的手去扛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