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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狭路逢骄
出了飘香楼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街巷间的石板路热得发烫,连空气都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街边的柳树被晒得无精打采,细长的柳枝低垂着,偶尔有气无力地晃上一晃,那为数不多的叶片蔫蔫地打着卷儿,毫无生气。蝉儿在枝头声嘶力竭地鸣叫,为这酷热的夏日更添几分聒噪。
唐翠花携着一家老小,慢悠悠地晃荡在这市井街巷之中,手中的帕子不时地擦拭着额头,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沁出,洇湿了鬓角的发丝。
行至一家热闹非凡的成衣铺子前,铺子外挂着的各色绫罗绸缎,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唐翠花心里盘算着,此次进京不易,回去时可不能太过寒碜,好歹得给儿子、媳妇,还有女儿精心挑选两块像样的布料,做上两身体面衣裳。一家人正欲抬脚迈进铺子,尚未入门,前方猛地传来一阵喧闹,声音打破了街巷的沉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紧接着,就如潮水般迅速围拢过去。
曾宝富本就生性好奇,哪经得起这般撩拨,当即迈开大步,向着人群深处奋力挤去。唐翠花在后头急得直跺脚,手中的帕子都被汗水浸湿,她用袖子不停地擦拭着脸颊,扯着嗓子高声呼喊:“宝富,莫要乱跑,小心走散!咱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可咋整!” 可曾宝富恰似脱缰野马,满心满眼都是那喧闹处的稀奇事儿,哪肯理会母亲的呼喊,三两下便灵活地拨开众人,跻身至人群最前头。
曾业广看着儿子莽撞的背影,微微皱眉,神色间满是担忧,开口说道:“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宝富可别走丢了,咱们一道去看看啥事,顺便也看着点他,别让他闯出祸来。” 说罢,曾业广便领着妻儿,随着人流缓缓向前。
待他们好不容易挤到近前,只见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公子哥,头戴玉冠,腰束玉带,周身散发着一股骄矜之气,正领着几个家丁,趾高气扬地伫立当地。其面前,一位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老乞丐跪地哀求,形容甚是凄惨,口中喃喃诉说着什么,那悲戚之态,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恻隐。反观那公子哥,却是一脸的厌烦不耐,嘴角下撇,冷哼一声,抬腿便要朝着老乞丐踹去。
“住手!”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宛若银铃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之声仿若一道利箭,直直穿透喧闹嘈杂,传入众人耳中。刹那间,众人皆循声转头望去,只见一位佳人亭亭玉立,正是郡主赵予娴。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精美衣裙,清冷高洁之态尽显,叫人移不开眼。那月白之色,在这市井街巷的烟火尘嚣中,宛如一抹皎洁月光,澄澈而醒目。
再瞧她身旁的维君,一袭碧色衣衫,质地柔软顺滑,却又挺括有型,穿在她身上利落整洁,不见丝毫褶皱,随着她的动作,衣袂轻拂,仿若携着一缕清风。
她的乌发如墨缎般柔顺亮泽,用一支温润的白玉发冠高高束起。发冠上雕琢的精美云纹,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光,衬得她整个人贵气斐然。双眸深邃而有神,眼眸流转间,尽显灵动之气。琼鼻挺秀,唇若点樱,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与生俱来的自信。
二人配合默契,快步如飞,刹那间便已赶到老乞丐身前。她们并肩而立,硬生生将那公子与乞丐阻隔开来。
老乞丐原本满心悲戚,紧闭双眼,似已准备承受那即将到来的暴行,此刻听闻这声断喝,又觉身前劲风掠过,颤抖着缓缓睁眼。待看清眼前救命恩人模样,浑浊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抹惊愕,继而涌起无尽的感激,干涸的嘴唇微微抖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因情绪过于激动,一时哽咽得难以成言。
公子哥见状,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却仍强撑着架子,撇了撇嘴道:“这是哪来的多管闲事之人,可知本公子是谁?”
赵予娴蛾眉轻蹙,美目含威,仿若寒星射芒,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恃强凌弱,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语罢,衣袂随风而动,更添几分清傲之气。
那公子哥瞧着维君与赵予娴,脸色微变,冷言道:“这俩小娘子,生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还装模作样地行什么侠义之举,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哼,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此人乃是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庶子王达。想当年,王夫人寻来道士批命,言称王达与自家女儿王婕妤所诞下的四皇子相克,在四皇子十五岁之前,王达不宜留于京中。王大人一心要保女儿与外孙运势亨通,顺遂无虞,便在王达年仅十岁之时,将其送至常山老家。那常山地处偏远,王达一去便是十载春秋。其间,既无父亲慈爱关怀,又少严师悉心教诲,山野间的散漫自在,养就了他一副骄纵跋扈的脾性。如今,四皇子已然年满十五,王达这才得以重返京城。王大人念及父子血缘之情,又怜惜他久离京都繁华,便为其捐了个员外郎的闲职,无须上衙理事。自此,王达整日在市井街巷肆意游乐,吃喝玩乐,无所不为,逍遥度日。
维君闻得王达这番言语,嘴角轻轻勾起,绽出一抹笑意,恰似春日繁花初绽,明艳动人:“却不知你要如何个不客气法?你又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行事?”
王达一怔,随即开口道:“本公子乃礼部尚书王大人之子,我姐姐是王婕妤,育有四皇子,深得皇上恩宠。你二人若识趣,乖乖离去,本公子便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可休怪本公子不懂得怜香惜玉。”
赵予娴望向王达,目光炯炯如炬:“我等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深知公道正义自在人心。你莫要以为仗着家世显赫,便可在这京城之地肆意妄为。”
王达见状,心中恼意更甚,冷哼一声:“哼,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得罪本公子的下场!” 言罢,大手一挥,示意家丁动手。家丁们得令,吆喝叫嚷着便冲将上前。
维君身姿轻盈灵动,瞅准冲在最前的那家丁,侧身一闪,仿若飞燕掠水,轻巧避开其攻势。与此同时,手中短匕寒光一闪,顺势在那家丁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渗出,那家丁吃痛,“哎哟” 一声,往后退了半步。
赵予娴亦不遑多让,见一家丁挥拳砸来,不躲不避,径直迎上前去。待那拳头近至眼前,她玉臂轻抬,巧施劲力拨开,紧接着飞起一脚,踢中家丁腹部,家丁闷哼一声,倒地疼得蜷缩作一团。
王达见家丁初战失利,脸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一帮废物。”又对着赵予娴和维君说道:“这老东西撞坏了本公子的金丝楠木折扇,你二人可要替他赔钱。”
老乞丐忙道:“公子怎可这般信口胡诌,小老儿站在那儿动都未动,是公子你自个儿没瞧见,撞了过来,扇子才掉到地上的,怎能颠倒黑白?”
赵予娴收起短刀,自腰间掣出长鞭,冲着王达道:“赔钱?姑奶奶的钱,你也敢拿?姑奶奶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官宦子弟,今日本姑娘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言罢,长鞭一甩,挡在王达跟前的家丁倒下一片,再一甩鞭子,王达脸上顿时现出道红印。
王达见状,四处躲闪,口中叫嚷:“你个臭裱子,竟敢打本公子,我这便进宫找我姐姐,定要诛你九族。”
维君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揪住王达衣衫,叱道:“嘴又臭又贱,便莫要开口讨人嫌。” 说罢,一脚踹在王达腿上,王达应声倒地。维君面露嫌弃之色,脱下他的鞋袜,径直塞进王达嘴里,熏得他几欲作呕。
赵予娴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对着王达叱道:“哼,本姑娘乃长宁郡主,这世间敢言诛我九族之人,迄今还未现世呢,你区区一个纨绔子弟,算什么东西?待我回府,定要亲往王尚书府上,问问王顺,究竟是如何教养儿子的。你仗着有个当官的爹、受宠的姐姐,便当街欺辱百姓,还妄图威胁于我,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愚不可及。还不速速滚回你的狗窝去!”
王家家丁乍闻 “长宁郡主” 四字,顿时大惊失色,虽说他们平日大多囿于王家外院,甚少踏出大门,于外界诸事知之甚少,然而长宁郡主的赫赫威名,却如雷贯耳。此刻,一个个跑得比那受惊的野兔还要快上三分。
再看王达,亦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平日里的嚣张气焰早已消散殆尽,只能拖着那条被踹瘸的腿,一瘸一拐,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狼狈不堪地往家奔逃。
众人见状,顿时喝彩声如潮涌起,纷纷为维君与郡主的侠义之举拍手称快。维君至老乞丐身前,玉手轻扬,丢下两块碎银子,随后,她与郡主对视一眼,二人翩然离去。
街边的曾宝富,却仿若被定住了一般,双眼直勾勾地紧盯着维君的背影,目光中满是痴迷。不知不觉间,口水竟顺着嘴角缓缓淌下,他却浑然未觉。
此刻,其心中叹道:这小娘子仿若天仙下凡,生得沉鱼落雁之貌,那肌肤恰似凝脂美玉,白嫩细腻得让人移不开眼,便是与人动手时的风姿,亦是这般赏心悦目,动人心弦。倘若能将如此佳人娶回家中,哪怕即刻便赴黄泉,此生也算得偿所愿,了无遗憾了。念及此处,他仍痴痴地望着维君离去的方向,仿若失了魂魄。
曾玉莲明眸之中,倾慕艳羡之意满溢,目光仿若被无形丝线牵拉,紧紧黏着郡主与维君离去背影。直至那二人身影隐没于街巷拐角,她方觉回神,心内暗自喟叹:不想这京城女子竟如此果敢威严,飒爽英姿尽显,明艳风姿照人,当真是好看煞人!瞧那举手投足间的韵致,高贵典雅,直叫人移不开眼眸。
唐翠花伸手拽过曾宝富与曾玉莲,粗着嗓门道:“热闹瞧罢了,速些赶路,咱还得采买物件哩,再这般磨蹭耽搁,铺子都要落闩了。”
曾宝富仿若失了魂魄,满心尽是不舍,恋恋然缓缓收了目光,脚步拖沓,一步三顾地随着唐翠花踽踽前行。
尤氏立在一侧,轻轻抚着胸口,目中尽是赞叹之光,赞曰:“那两位姑娘好俊的身手,模样也标致,那相貌,比画中仙子还要美上几分,怪不得众人皆削尖了脑袋欲往京城奔来。”
唐翠花闻听此言,眉头蹙成个疙瘩,撇着嘴嘟囔:“女子纵然再有能耐,又哪有动手鞭笞男子的?生得再美貌,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子,亦要吃喝拉撒,与咱寻常女人有何不同?也不知她们爹娘怎生教导的,这般凶悍,哪家敢迎娶入门?稍有不合便动手打人,往后日子可咋过?”
曾业广微微摇头,噙笑道:“人家可是郡主,当今圣上亲侄女,身份尊贵无比。再者,那王公子领着那些人欺侮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乞丐,委实说不过去,若非遇着郡主,指不定今日那王家公子便要了那老丐性命。”
唐翠花一听,嘴撅得愈发高了,赌气道:“男子为天,无论如何,女子断不可打男子,若个个皆如她们一般,那还不得翻天了?玉莲啊,你万不可学她们啊。”
曾业广瞧着自家婆娘此番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人家是郡主,咱闺女是村姑,身份地位差着十万八千里,哪有可比之处。”
曾玉莲仿若未闻爹娘这番拌嘴,她仰首望向京城苍穹,目中满是向往:“京城果真是个好去处,若能留于此地,那便好了。” 其语气间尽是对京城繁华的憧憬,仿若京城每一寸空气皆散发着迷人魅力,令她心驰神往。
唐翠花瞧见女儿这般情状,心下陡然一紧,忙开口抚慰道:“莫急,待晚间青安归来,我便与他提及你的事儿。”
曾玉莲闻听此言,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她心底明白,自己于河岗村虽算有些姿色,可如今置身京城,方惊觉往昔那点子自信何等浅薄。自打见了郡主与维君那两位女子的飒爽风姿,她顿觉自惭形秽,仿若灰扑扑的麻雀撞见了绚丽华美的凤凰,一时间,满心失落仿若潮水,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