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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周重云终于明白宁舒蕴为何要换上这身素白裙衫了。
宁府朱漆大门前。
府宅张灯结彩,檐下挂满茱萸香囊,连石狮脖子上都系着红绸。
府内丝竹声隐约可闻,夹杂着阵阵刻意拔高的笑声,活像要把前段时间的丑闻全数盖过去。
“萧家这门亲事,倒是让他们扬眉吐气了。”宁舒蕴轻笑,指尖拂过怀中白菊的花瓣。
素白广袖被秋风掀起,露出里头杏色中衣的绣边,乍看竟像极了守孝的装束。
守门的仆役正倚着石狮子打盹,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
他迷迷糊糊睁眼,待看清来人,“扑通”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大、大小姐?!”仆役结结巴巴的声音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周重云上前半步,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将仆役整个罩住。
他眉骨高耸,眼窝深邃,此刻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泛着狼似的冷光:“怎么?没吃饭?”
仆役抖如筛糠。
“大点声。”周重云拇指蹭过腰间马鞭,皮革摩擦声令人牙酸,“喊。”
“大小姐回府了——!!!”
这一嗓子嚎得撕心裂肺,活像被人掐着脖子喊出来的。
远处树梢的麻雀扑棱棱惊飞,连带着整个宁府前院的喧嚣都静了一瞬。
满院宾客齐刷刷转头。
但见回廊下立着个素衣美人,怀抱白菊如捧雪,眉间一点哀愁似真似幻。
宁舒蕴唇角微弯,就在这样的死寂中,捧着白菊迈过门槛。
素白裙裾扫过青石砖,腰间禁步纹丝不动,端的是世家贵女的做派。
偏生怀里那束白菊扎眼得很,活像是来吊丧的。
周重云落后半步跟着,目光扫过她发间那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将开未开的昙花,随着她步伐轻晃,晃得他心尖发痒。
这女人真他娘的好看,连使坏都这么招人。
宁舒蕴缓步穿过人群,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这……”有位夫人帕子掉进酒盏都不自知。
宁安冉正端着金樽与几位闺秀说笑,闻声回头,杏色裙摆“刺啦”勾破了流苏。
她死死盯着那束白菊,新染的丹蔻在杯壁刮出刺耳声响。
“宁舒蕴!”
宴席中央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
宁明诚“啪”地摔了筷子站起来,酱汁溅在簇新的宝蓝色直裰上,洇开几道难看的油渍。
他怒喝一声,“你发什么疯?”
宁舒蕴身子一颤,像是被这声怒斥吓到。她垂首间,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再抬头时,那双秋水明眸已蓄满清泪,在灯火照耀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父亲斥责女儿发疯……”她嗓音似三月春雨,温柔却带着浸透衣衫的凉意,“可曾想过女儿为何这般模样?”最后一个尾音颤得人心尖发疼。
话音未落,一滴泪终于滑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今日家中设宴无人告知女儿便罢了,重阳佳节,女儿不过去祭拜母亲也要受这般呵斥?”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几位夫人交换着眼色,团扇后传来压低的议论:
“重阳祭母天经地义……”
“怎么连宴席都不通知嫡女……”
所有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窦秀婉。
这位继夫人今日穿着绛红遍地金褙子,此刻脸色却比宁舒蕴的素裙还要白上三分。
她攥着帕子的手都在发抖,显然没想到宁舒蕴会来这一出。
宁明诚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