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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结束就是开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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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结束就是开始

1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凌展,湛蓝的西天,夜色犹未收尽,残存的七、八颗晨星,还在徒劳地放射苍白的光芒,东边的天空却已流动着几缕透明的彩霞,预告一轮红日即将普照大地。

在这光明与黑暗平分秋色之际,紫禁城似若化成了一簇簇虚幻而又峥嵘的剪影。

忽然,那剪影的褶缝里,冒出了一句句苍凉的呼声:

“天天下太平‘

接着是一串铃声,这声音在大内游荡了一阵,便又寂然,原来是更夫在报五更了。

老太监王安很早就起来了。

他在慈庆宫的后园漫不经心地散步着,而其实则是心事重重:万历帝这回生的病,远非寻常,已经半个月没有起床了。他让太子朱常洛三番五次到”干清宫“探病,都被守门的宦官挡了驾

这情形太不正常了。

本来,皇帝有病,太子不仅要在场侍候,还要先行试药,才让皇帝饮用;如今帝病临危,不让太子探病,万一皇帝大行,有人假传圣自康了太子,让其它王爷承嗣帝业,古昔秦国公子扶苏的悲剧,就不免要重演了。

皇长子朱常洛乃普通宫人所生,皇次子又夭折,皇三子福王朱常洵是郑贵妃所生。郑贵妃宠压六官,想越次立福王为太子,得到万历帝的默许;但朝臣与皇太后坚持按祖制办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后无子,只能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为了立嗣,双方斗法斗了二十年,朱常洛才得立为太子。为此,大批朝臣得罪了郑贵妃与万历帝,以“卖直”的罪名受了处分,同时,还有三个内阁大学士离职。朱常洛立为太子之后,斗争不仅没有结束,而且愈演愈烈,如今帝病垂危,却不准太子探病,看来这场斗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王安是太子伴读,在万历帝偏爱三儿福王的情形下,他与朱常洛的关系非止休戚相关,简直是情逾骨肉了。但王安无权无势,唯一的办法是让太子带着皇长孙朱由校,三天两头到“干清宫”外徘徊,或许能得万历帝的赐见。

幸亏苍天有眼,太子在“干清官”前,遇见了兵科给事中杨涟,诉说惶惑与尴尬,杨涟当即联络御史左光斗等人,奔走于外相方从哲及内相陈矩之间,中宫才传出令旨:允准于二十一日前往干清宫“西暖阁”探病。

今日便是二十一日了,皇太子终于可以带着皇长孙前往探病,王安虽然不能随行,但他得为太子及皇长孙作好一切准备。

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父子俩到“干清官”走一趟便是了,什么东西也不用带。 但果真没什么好准备吗?去太早了,扰帝安息;去太迟了,有亏孝心;穿太好了,不悲;穿太素了,有如奔丧。 只要给郑贵妃任何一个借口,她就会将你赶出了“干清官”!

这种虚幻而又模糊的“准备”,当真是千难万难了王安正想得出神,蓦然被一道强光震撼了。那强光如十个太阳同时降临那般强烈,将紫禁城邦得比白昼还要亮丽十倍,万物显得异乎寻常地空灵与虚幻。

抬头一看,但见西天有一银灰色的大盘,不徐不疾朝正东方驰去。那银盘光芒四射,时为银灰色,时为桔黄色,变幻莫测,直向朝日初升的山巅进逼,正当与旭日相逼的那一刻,银盘突然不见了。

王安一时呆了,心中生发出一种莫名的恐慌,脑中却依然有个银盘在闪亮。

这时,传来了一阵锒铛作响的铁链声,但王安却浑然不觉。接着,一个发如霜雪的人,悄然立于面前。那人手脚都锁有铁链,似笑非笑望着王安,然后递给他一根雕刻异常精致的手杖,不冷不执地说:

“给哥儿····”说着,已转身走开。

“且慢!”王安略一犹豫,问道:“你看到了吧,刚才

”天象异常·“那人下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到了十步之外,但闻铁链声愈去愈远,终于没于枣林之中。

带铁链的白发人,名曰李永贞,他原是万历皇后的内侍,赐名”李进忠“。万历三十一年,犯事被锁,改回”李永贞“原名,他带锁链已经十八年了,宫中无人不晓。他把手杖递给王安,交代给”哥儿“,这&39;哥儿”便是皇长孙朱由校了。

这时,王安才仔细看那手杖,杖头雕刻一只小猴子,五官活灵活现,四肢极为灵动,栩栩如生地,直欲奔扑而去,果然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是我的吧?”这时,朱由校突然由王安身后出现,蓦地伸手拿走,并道:“他刚刚来过?&34;

朱由校审视杖头的猴子,赞不绝口,然后叹道

”我何时才能刻得和铁链公公一般好呢?&34;&34;太子殿下起来未?“王安问。

”哦。“朱由校忽地想起,急忙道:”对了,爹他在到处找你呢!&34;

他顺口说着,双目依然惊喜地欣赏杖头雕刻的小猴子。

王安立刻转回慈庆宫,他对皇长孙与李永贞之间所发展出来真挚的友情,颇感庆喜。

多年来,由于万历帝对太子的冷遇,以及太子的迭遇风险,太子朱常洛委实无心关照皇长孙;而皇长孙生母又早逝,当真与孤儿无异。万历帝又不准他出官受学,若非这个李永贞经常送来亲手雕刻的玩具,皇长孙的孤寂又如何排遣呢?更难得的还不仅是送来了许多自创的玩具,而且还十分耐心教他雕刻。一老一少对雕刻玩得那么默契,那么入神,甚至有点着魔,当真令人感慨万千了。

然而,又有谁能理解,在真情流露、长年伴随所建立起来的“默契”中,却深藏着另一层无奈与算计。

2

外相方从哲在走往“干清宫”的路上,深深觉得没有一步是为自己行走的,恰恰相反,全是为他人奔波。

人的不由自主,竟一至如此。

他于万历四十一年,以礼部尚书入阁,首辅叶向高于四十二年辞官去国,从此,方从哲独相了七年。

这七年之中,朝廷依然围绕两件大事明争暗斗:一是要不要撤回矿税的问题,二是皇太子朱常洛与福王朱常洵争当储君的问题。对这两件大事,表面上他尽量做得不偏不倚,使自己的行迹无懈可击;但心里却是往皇帝、郑贵妃、福王这一边倾斜,诚因这一额斜,才能独相七年;而心既倾斜,不落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家来日不免要算这笔账,这是一笔非常可怕的账。

他是最早获知皇帝病重的消息,也知道郑贵妃封锁“干清宫”,不让皇太子入宫探病的情形,这分明是在做手脚,万一皇帝死了,她即可假造遗诏,废了太子,迎接自己的亲儿福王回京即位。这倒好极了,他本就倾向福王,这么一来,算是彻底胜利了。所以,他对此装作糊涂,对郑贵妃的作为不闻不问,自然也不告诉同僚,反而暗暗祷告万历帝早日驾崩,好让郑贵妃如愿以偿。

然而,人生不如意的事,当真十有八九。

三日前,杨连、左光斗等人风风火火来到他的府中,左光斗劈头就道:

“皇上病危,你知也不知?为何不让太子探病,不让大臣问疾?莫非有人想当赵高,想当李斯?&34;

御史左光斗,字遗直,当真是朝中少见的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好家伙,一句话像炸雷一般,震得人透不过气来。

”遗直啊,你先别急,方首辅的处境确实是很尴尬的,这件事实在很不妙,现在我们先得帮助方大人摆脱想帮忙福王的嫌疑才好。“杨涟拐弯抹角地说。

方从哲弄不清这些人的真意,迟疑半晌,小心试探道:

”我若率领朝臣入内问安,自然就摆脱了嫌疑,是也不是?但皇上讳疾,大家便是到了干清官,太监也不敢通报。 这却如何是好?&34;

杨涟瞪视他许久,似欲看穿他的心思,终于微笑道:“此事好办,大人不用为难,史有先例在。宋仁宗皇帝暴病,宰相文彦博前往探病被宦官所阻。文公日:天子有病,尔曹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志欲何为?从现在起,尔等务必时刻报告天子病况,否则,军法行事!方大人身为首辅,正是行使率相职权的时候啊!&34;

方从哲在他们软硬兼施之下,深知不让他们入官探病将是后患无穷,只好先行疏通,终于让太子及大臣得以入官探病;但他心里深知,这一探病,假诏废立之事便即告吹,太子朱常洛嗣统的局面便算大定。这样,朱常洛即位之后,必然要计较他方从哲过去褊袒福王之罪。所以,他这走向干清宫,其实就是走向失败;但是大势所趋,只能如此,一个内阁首辅若置皇帝的生死于不顾,且对皇太子探病受阻不闻不问,实在是罪上加罪了!

他心事重重地步入大明门,跨进承天门,在太庙太监的监视之下,又进了无数道门,端门、午门、皇极门、云台门、干清门。 忽然觉得每一道门都是一个圈套,豪华、庄严的圈套。他身边还紧跟着六个人,周嘉谟、张维贤、李汝华、黄嘉善、黄克绩、孙如游等,他又觉得自己实非率领他们进来,而是被他们挟持、押送进来的。

突然,有两只金狮子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原来已到了“干清门”外,巍峨的“干清宫”矗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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