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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宁薇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伐。
她赶到青竹阁时,老夫人正靠在床头喝药。
见孙女进来,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挥手屏退了左右。
“祖母……”施宁薇跪在脚踏上,将密室发现的绢帛呈上,"孙儿在祠堂密室找到了这个——"
老夫人枯瘦的手指抚过绢帛上的字迹,长叹一声:“到底还是让你发现了。”
她示意施宁薇扶自己坐直。
施宁薇瞬间便意识到,母亲的身份的确不寻常。
她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干脆跪了下去:“祖母,孙女知道母亲的身份可能会涉及到北境,方才我也问过了父亲,可他却不肯告诉我,如今孙女已经大了,理应知道自己母亲的去处,不想一直做个糊涂鬼,还请祖母看在孙女冒死救了您的份上,将此事告诉我吧。”
施老夫人看她如此,不免心疼。
“落尘,快把世子妃扶起来。”她等施宁薇起身之后,连忙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旁,温声道,“傻孩子,并不是祖母存心瞒你,只是这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多,你便多一分危险。”
她摩挲着绢帛边缘,目光渐渐飘远。
“你并不是中原人,当年你爹将她捡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我不想让你父亲惹火上身,便想将她给赶走,可你父亲却阳奉阴违……”
她摇了摇头:“他假意将人给赶走了,实则将人安置在了城外的庄子上。”
“那时候他还没有娶妻,我正为了他的婚事操心,他却没有半点心思,我便猜测他可能在外头有了心上人,便叫他先纳妾,他倒是听话,一连生了你几个姐姐,未有正妻,便已经有妾室所生的子女,京城中便再也没人愿意嫁他。”
“我没办法,只能妥协,让你爹把你娘给接回来,给了中原人的身份,这才生下了你。”
“我也是在后来才无意得知,她竟然是北境的前朝公主。”施老夫人的眼中满满都是沉重,“我不想让她回了你父亲的仕途,便将她赶了出去,她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你们父女为难,故而只留下了一封信……”
她颔首,示意落尘将匣子拿过来。
匣子捧到了施宁薇的面前。
施宁薇颤抖着接过匣子,指尖触到冰凉的锁扣时,一滴泪猝不及防砸在檀木上。
“所以……母亲是自愿离开的?”她声音哽咽,几乎不敢打开匣子。
她自小便因为没有母亲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可她从来没有怨过,只以为自己的母亲是病死的,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缘故。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件事情才行。
老夫人叹息着按住她的手:“孩子,这匣子里除了信,还有一枚北境皇族的玉佩,这些年我日日担惊受怕,就是怕这秘密会被宫里的人知道,如果你父亲真的因此而被贬官,也是他罪有应得,可要是害了全族的性命,那便是孽缘了。”
施宁薇的指尖在匣子上收紧,骨节泛白。
她想清楚了,不过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都要面对此事。
她问道:“那我娘……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施老夫人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确信,你娘她还活着。”
“真的吗?”
施宁薇的眼里已经汪了水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质问:“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回来见我呢?”
檀香在雕花铜炉中寸寸成灰。
窗棂外乍起鸦鸣,老夫人突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她自然有自己苦楚。”
“如今北境王庭有支秘卫,唤作赤乌骑。”她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声音却压得极低,“他们专寻前朝遗孤,取心头血养玉——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娘的下落,只怕你娘才是活不成了。”
施宁薇没了言语。
她伸手去看那匣子,上头的字迹分明是她日思夜想的母亲的笔迹——
半晌,她才收回了信。
施老夫人见她脸色沉重,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娘说,她的确是北境的公主,只是与当今的北境王并没有什么干系,当年北境王篡位,杀了我的外祖父,娘为了活命,才逃到京城的。”施宁薇道,“而那赤乌骑,也并非是如今的北境王创立,而是母亲的心血……”
她给的这玉佩,正好可以号令赤乌骑。
檀香在青竹阁内缭绕。
二人谁都没有在说话。
施宁薇处理完了施家的事情,也就回了靖北侯府。
乌云蔽日,大雪漫天。
朝堂之上,金銮殿内的龙涎香被从门缝钻入的寒风吹得支离破碎。
群臣噤若寒蝉,只听得殿外风雪呼啸,卷着刺骨寒意侵入这庄严之地,玉阶之上,帝王冕旒微晃,十二串白玉珠帘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陛下!”顾玮帛上前一步,铁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剑眉紧蹙,古铜色的脸庞因激动而泛红:“北境蛮族已退出平安州地界,我军士气正盛,此时不一举拿下他们的城池,更待何时?”
闻人彦微微抬眼,珠帘后那双狭长的凤目闪过一丝复杂。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龙椅扶手,声音低沉:“顾爱卿,朕知你心系疆土,但国库空虚,实在无力支撑继续征战。”
“陛下明鉴!前年江南水患,去岁蝗灾肆虐,又兼先帝病逝,国库已捉襟见肘,战马、兵刃、粮草……无一不需银钱,若再强行出征,只怕……”户部尚书柳旭立刻出列附和。
“柳大人!”顾玮帛厉声打断,“北境蛮族年年犯边,烧杀掳掠,如今更是借口直接出兵,若不趁此机会一举歼灭,后患无穷!”
他面向闻人彦,跪地:“陛下,您初登基,外邦全都虎视眈眈,要是不借此机会立威,只怕会叫那些小国质疑大周的国力,彼时纷纷攻打,陛下又当如何?”
闻人彦眸光一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顾世子此言差矣。”柳旭继续道,“军国大事,岂能只靠蛮力解决?况且北境使者已在殿外候旨,若能以和谈止戈,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