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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碧莲和唐成喝酒,慢品细饮喝的并不快,又添了一个菜,这时台上的音乐声停住了,几位演出者都走出了大厅的侧门。夏碧莲看了看表说:“这才七点半,这么快就结束了?”
唐成头也没回的回答说:“总得让人家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应该还有。”
说话间,应该是那几名演出者休息的差不多了,又有一位少女抱着琵琶走上舞台,在左手第二张椅子上坐下。
唐成知道有人走上台,正顾着与夏碧莲说话并没有留意。他刚刚端起一杯酒举向唇边,身后忽有琵琶声传来,这一杯酒竟然洒了一小半,顺着手指流到手心滴落到桌面上,然后剩下的大半杯酒未举起也未放下,就这么定在空中。
武功练到了一定的境界,都有自己的独创之法,音乐也一样,音韵从指间发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融入了演奏者的人生情怀。
唐代诗人郎士元有一首诗《听邻家吹笙》
凤吹声如隔彩霞,不知墙外是谁家。
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
钱钟书先生在《通感》一文中是这样评价的“它是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沟通起来的一种修辞手法。”
乐为神念之音、赏以通感之境,唐成听到那琴音没有回头,已经把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沟通在一起了,他能听出这是一位少女所弹,素指纤纤柔弱无骨,却隐含着一份刚烈情怀。
夏碧莲不由自主的望向舞台,她刚才还在笑话唐成看美女看走神了,但这时候她自己看见那少女居然怔住了,心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莫名的想到假如唐成还坐在这个位置,定然会一眼出神。
台上的少女接近二十的年纪,柔嫩的奶白色皮肤好像轻轻一吹弹就会破裂,秀发随意披散只是在右鬓别了一个黑色的双蝶发卡,身材自然是极好,xing感中却隐有一种含蓄内敛的气质,怀抱琵琶坐在那里,妖娆中透着清纯,在铮铮琴音环绕中,又好像狂野中的宁静。
她弹的曲目就是刚才那位小姑娘没有弹下来的。
弦声初起铮然,随即嘈嘈切切错杂散弹,拨弦看起来很混乱,却是有条不紊,好像有金戈铁马渐行渐疾。行到近处忽而婉转低沉又高亢再起,弦声如珠雨落玉盘,长轮指连拂,穿插抹、扣、拨弦之音,如两军对垒千军万马望锋列阵,一时凝重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无形的肃杀之意弥漫到极致,乐声又忽然一转,变得凄清彷徨,像月色寂照荒原,曲调已经进入第二段,由列阵垓下、大军合围到了十面埋伏、静夜闻歌。
这一曲描述的是西楚霸王项羽被困垓下,刘邦大军十面埋伏重重围住,于大帐中闻四面楚歌。美人虞姬舞剑歌罢自刎,项王从鸡鸣山突围而去,又至九里山大战,最后在乌江边无颜再回江东,拔剑自刎。
此曲不仅有金戈铁马的战阵杀伐,还有落寞苍凉的叹息彷徨。听到这里,唐成只觉那千军万马中铁骑刀兵远去,静夜里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抬起温婉的双眸在凝望着他。是那项王帐中的美人虞姬吗?不,曲声中当然不是古意,分明是一位现代装束的妖娆妩媚的美人。
元神中听见剑鸣轻吟,唐成伸左手向腰间去摸太阿,这是他听见此曲唯一的动作,然而太阿却不在腰间,他和夏碧莲出来吃饭自然没有随身佩剑。那剑啸吟声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就在乐曲萦绕中,那身后怀抱琵琶的少女,仿佛就是太阿又不是太阿。
弦声妙境如斯,唐成却好像听出了一种内心的挣扎与彷徨,这是项王在垓下的心境吗?不,不完全是这样,乐声自有她的情怀,还包涵了她的成长中所经历的苦难磨砺与内心的惊惶不安,如泣如诉,弦弦掩抑声声思,低眉信手续续弹。
琵琶声到了最婉约幽然处,唐成的眼圈莫名其妙的湿润了,以他今日之修为定念,竟然被这一曲拨动了心神。乐为神念,此神念非彼神念,却有异曲同工之妙,那抚琴的少女未用一丝秘法,但琴声却仿佛有神念之功。
心神甫动,曲调又转,好像在不经意间渐起肃杀之音,刀兵渐起气息渐凝,如短兵交接带有金铁回音,一番冲杀之后,又听轮指抚弦缓急不定,好像马蹄奔腾忽远忽近。到悠远处几不可闻,又陡然弦声大作令人心中一凛,整首曲调的高潮到来了。
那是项羽最后一番生死决战,突围途中返身杀入汉军大阵,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又在乌江边感慨长叹不再偷生而逃,弃马步行,复杀入汉军阵中,连斩百余人身被十余创。这曲十面埋伏已经从“项王冲阵”过渡到“霸王弃马”。
那少女划弦、排弦、弹指连拨,似马蹄声、刀兵交击声、呐喊声并作,声声震撼心神。
唐成手中那杯酒始终定在空中,既未饮入也未放下。弦声到了最密集处一缓,好像变得零落与紧凑交替,最后便是项羽自刎乌江了。一段悲壮苍凉的曲调,四弦陡然一划声如裂帛,全曲戛然而止。
整个饭店大堂中鸦雀无声,所有客人全被震住了,一时忘了任何动作,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四弦回音中。大家不论在什么位置,都望着台上的少女出神,神情各异,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唐成。
唐成始终没有回头,端杯如定,神识也悄然似有实质,此时才喟叹一声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面前的唐成动了,夏碧莲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鼓掌,然后整个大堂中掌声如雷动。唯一没有鼓掌的人还是唐成。
唐成只是轻轻地放下了酒杯,神色好像在感慨还带着一丝苦笑。
那少女没有理会满堂彩声,望着唐成的背影浅浅一笑,低头轻轻一领裙裾,又理了理额前稍有些散乱的发丝,抱着琵琶走下舞台,径直走向了唐成这一桌。
她来到桌边站定,冲着夏碧莲点头笑着说:“你一定就是碧莲姐姐了!”
夏碧莲吃了一惊,认识她的人很多,她不认识也正常,但那些人不会叫她碧莲姐姐,一推椅子很诧异的站了起来:“你认识我?你,你……你一定就是赵芃凡!”
唐成暗叹一声,这女人的直觉真可怕,夏碧莲从来没见过赵芃凡,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叫出了名字。至于赵芃凡叫出夏碧莲的名字,他倒不是很意外。
再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想当初在宜宾的时候,夏碧玉和夏碧莲之间可没少联系,私下里通风报信谈的最多的就是赵芃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