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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往日,陈令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以云骧将军郑习凛马首是瞻这样的话,也定会趾高气扬地向人表明自己老武威军的出身。
可今时不同往日,云骧将军此刻是逆臣,武威军已然成了叛军,如此境况下还来问自己这些,岂不就是要自己跟随其一同谋反吗?如此直白的问话,让陈令功一时间两难起来。
说是两难,对于陈令功而言确是如此。
他是卫朝的守边将军,一方大员,一府之主,朝廷对其应说是不薄的。陈令功一直认为,自己即便不能成为战功彪炳的国之柱石,至少做个尽职尽责的带兵之人还是能做到的。
另外,何为乱臣贼子,其下场又是如何,这些陈令功也是耳闻目睹过许多,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也从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不愿负国负君是他难心之处。
而让陈令功更为难心的,还是在于近来溍集府的一些事宜以及与郑习凛的情谊上。
溍集府自收复之后,陈令功便被留在了此处镇守西境,与其搭配的不过是一个官阶差上许多的府院。所以,若说在西境内,陈令功独掌军政大权也是不假的。
可自从上次剿贼泄密后,陈令功觉得朝廷方面似乎对自己起了某些疑心。他也暗下打探过,从兵部传过来的一些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
再则,唐渊的就职让陈令功有了一种莫大的危机感。府制的官阶大于将军一职,这也说明了朝廷已经不信任自己,有制衡的心思了。
另外,朝野上下都知道陈令功出身于武威军,是云骧将军郑习凛一手栽培出来的,而郑习凛身为太子的外祖父,自是保太子以后承位的。因此,陈令功算作是太子亦是不为过。
当下,太子已经身陷囹圄,生死不明,而凤原的武威军又起了反兵,身为溍集府军主帅的陈令功如何能让朝廷不猜忌,不提防。这个猜忌与提防会让他前程尽失,甚至有可能为此丢了性命。因此,陈令功不得不思虑一下以后的路。
还有一点是陈令功最不愿舍弃的,那就是他与郑习凛的私人情感。郑习凛对于陈令功而言,并非是寻常的将属关系,在陈令功的心中,他一直将郑习凛当作自己的恩人,认作自己的义父。
最初,陈令功只是一名随父母逃难至京的少年,后因父母病故,他为了生计入了兵营。虽说那时的陈令功年岁不大,但因其善通人情世故,又有一副习武的好身板,没过几年,陈令功竟在军营中杂七杂八地习得了一身好武艺。
那年武威军选兵之时,陈令功凭其身手赢得了郑习凛的赏识,并将其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故此,在以后的数年间,陈令功追随郑习凛东征西讨,立功无数,这其中有他拼死护着云骧将军的情况,也有老将军救他于乱军之中的事例。
林林总总的战阵杀伐中,陈令功与郑习凛,乃至与郑烁之间结成了深厚的感情,这份感情让陈令功觉得自己与郑家是不能分割开的,自己应是郑家儿郎中的一员。
从凤原武威军反叛至今日,陈令功没有调动一兵一卒靠近凤原,哪怕是武威军进逼青华隘口,他也只是领了几个亲随前往,希望能劝上一劝或是与郑烁一同为郑家想出个活路来。
如今,老将军的亲笔信就在眼前,寥寥的几句话既表出了凤原的困境,也带着对他深深地祈望,这是家人受难时唯一心存的祈望,陈令功觉得自己该做出决定了。
坐了数个时辰的陈令功睁开了双目,两只手重重地拍在了背椅的扶手上,并随之站起身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门口处,环顾了一下正堂内的陈设,又将目光望向了山水俱全的庭院,府邸中的一切都是他精心打造的,是他这些年积累下来财富。
陈令功的家眷不多,除了一房正妻以及一儿一女外,再无他室。只因其心生警惕,陈令功早已将妻子与一双儿女送到别处安置,生怕祸及了她们。而以往的那些入府女人,陈令功也只是过了手后便潜了出去,有的送给了属下做了妾室,也有的给了些银两,任其离去。
门廊下,陈令功站立了片刻,脸上露出了自嘲且饱含苦意的笑容,继而对着门外高声道:“来人,备马。”
一个时辰后,靖远城东的官道上,一红三黑四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地向东北方向奔去,迎风而起的玄色披风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形,帽檐宽大的斗笠也同样隐去了他们的容貌,四人的身后唯有一阵黄尘漫天,飞扬在了薄霞似火的日暮中。
陇血滩,本名陇右泽,位于广乌城外偏东北方向三十里处,距离靖远城约需快马两日的脚程。
在卫朝武宗帝初期,陇右泽归属于大梁国,后武宗帝西征,灭了大梁,并其疆土,将梁国残存的皇室赶入了陇右泽以北的荒漠。那一役,卫朝大军在陇右泽斩杀梁国军卒万余人,血染遍地,致使陇右大泽水赤红。故此,人们也便将陇右泽改了名字,称为陇血滩。时至今日,陇右泽的湖水早已没有了血红,恢复了本色,但陇血滩的名字倒是延传了下来,至今未改。
陇血滩正北约七里处有一处庄子,庄子原本不大,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字,里面住着也就不过十几户人家。自广云昌将此庄作为商运中转之地后,庄子扩大不少,里面住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庄子也便有了自己的名号,云庄。
广云昌被陈令功夺了通关文书,无法正常行货于边境三城,故只能绕城而行,徒增了很大的一段路程。云庄所处的位置适宜,恰在东西货运的必经之路上。故此,这里也就成为了龙行镖局货运中转,以及走镖商贸人员的临时休憩之所。
云庄所在之地虽也属卫境,但已在边防之外,溍集府的巡边将士极少途径此地,即便是偶尔的路过也只是收些税银,从不对庄中人员进行过问盘查。
此刻,云庄内一处较为偏些的庄院里,一身商贾打扮的徐清砚坐在一棵古槐树下,树下石盘桌上的炭火炉正烧着水,一套半新的粗陶茶具摆在了炭炉的旁边。院墙外有人影闪现,是几十名青衣壮汉持刀守卫,不许他人临近半步。
院内的古槐年代久远,其气势雄伟,挺拔高大,粗壮的根系深扎于地下,如龙般的虬枝向上伸展着,茂盛的槐叶似云冠一般遮了天日,甚为壮观。
过了一会儿,炭炉上的水初现气泡,徐清砚持小竹向水中投了适量的青盐,用以调味。待水再沸时,他舀出一瓢水放于一旁,随即用竹夹在沸水中轻缓地转圈搅动,沸水即现旋涡状,接着他又用竹茶则将茶末从旋涡中心投下,一股甜香的茶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徐清砚舀出了一勺茶汤倒进了陶碗中,留在了一旁。过了一会,茶水大沸,如波涛翻滚,水沫飞溅,徐清砚将最初舀出的水重新加入壶中,抑止了壶水的沸腾。
做完这些后,徐清砚持勺盛出茶汤分入陶盏中,自己则是先端起一盏茶,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徐子墨,你这可不是好的待客之道呀,既然茶已煮好,哪有客尚未品鉴,自己倒先自饮起来的道理,啊,哈哈。”
郑习凛口中说着话,与郑烁大笑地从房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