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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刺客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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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叹气道:“金狗只管赶你,又管你去哪里安身了?这也就罢了,谁叫我们打了败仗,地方给人占了呢,可是金狗实在太过没有人性,又叫我们都改穿他们女真族的衣服,还要把前面的头发剃了,象他们一样留辫子,要是不肯,抓住就要砍头,我们汉民的日子过的当真比狗都不如。金狗在各个地方都设了大大的地牢,汉人稍有违抗就抓进去,刑法之严,前所未见,金狗对我们汉人强抢豪夺,无人过问,而汉人偷盗一钱以上就要被处死,在大街上拾了别人掉的钱也要处死,路过人家田里拔了人家的菜和庄稼一样是处死。”

那少女惊讶道:“偷棵菜也是死罪么?”

那汉子道:“如何不是?我父亲就是从金人大牢里放出来的,他又犯什么法了?有个女真有钱人在大街上殴打我们汉人,他瞧不过眼,哼了一声,立刻就被抓了进去,关了他两年多,这才放出来,一条腿已经瘸了,这河北还能呆么?我们一家好不容易逃到河南来。”他身边那年轻人道:“大宋要北伐,那太好啦,我这就要从军去,回去把那些金狗一个个碎尸万段,给爷爷一家报仇。”说着重重哼了一声。

旁边一个湖北口音的书生接道:“呵呵,当兵?你以为我们真能打的过金人么?”

那年轻人怒道:“你说什么?”

那书生道:“还不到四十年,隆兴元年(1163年),咱们孝宗皇帝不是打过一次么,结果怎么样?还没怎么打,自己人就内讧起来,邵宏渊那狗贼不服李显忠将军,不出兵支援不说,反而说天气太热,不该打仗,结果宿州一战一败涂地,后面更是节节败退。最后还不是割地赔钱?”

那年轻人虽不知史实,也知他说的不错,摇头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那书生道:“我们大宋百姓比金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可为什么就是打不过人家,每战必败,少有胜绩?当官的不管用,咱们干着急有什么用?”不等那汉子接话,又道:“就说我们襄阳,去年金国突然在沿边屯兵聚粮,又关闭襄阳榷场,禁止金宋边贸,驻守襄阳的江陵副都统郑挺郑大人可吓坏啦,连上了几道折子,要求内调,不知道他托了什么关系,真的给他调走啦。后来才知道,金国哪里是想来打我们,分明是因为自己内忧外患,怕我们去打他。只是我朝现今这些官儿都被金人吓破了胆,哪里敢和金人打仗,你也别去投什么军啦,这仗啊,我看根本就打不起来。”

那山东汉子和年轻人如何肯信,问身边的一个男子道:“这位兄台,此人说的可真么?”

那男子甚是老实,只是支支吾吾不肯张嘴。

另一张桌上却有人大声道:“这位先生所言不错,我朝确有些猪狗不如的官儿,不过如今大不一样啦,万岁爷和韩大人都铁了心,一定要北上恢复江山。刚刚又追封岳爷爷为鄂王,追夺了秦桧的王爵,改了他以前的谥号,以前叫忠献如今叫谬丑啦。”

他身旁一人道:“万岁爷也想打么?”

那书生道:“皇上也是想打的,这金人霸道无比,将我朝视作下邦,一切礼仪规矩都要照着他们的来,对皇上也是毫不客气,皇上自然也不高兴。”

一人道:“当下镇江府正在给韩元帅建庙,三月份辛弃疾辛大人又被派到这里做知府,听说辛大人正积极准备北伐之事,已经定制了一万套军服,要招募一万兵卒呢,这位兄弟要想当兵,不如就去投奔辛弃疾大人好了。”

那年轻人喜道:“果有此事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人道:“我是贩酒的,这镇江府一个月都要跑个七八回,怎么会不知道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这里的掌柜的。”

后面店小二接口道:“这位爷所说不错,如今辛弃疾大人在我们这里做知府,他上任那天我亲眼见过,辛大人足有一丈多高,长的英明神武!”

那年轻人嘿嘿笑道:“好,好,我也听说过辛弃疾大人,他是个好官,天明我就去投军。”

角落里一个老者叹了口气道:“天下总没几年太平,这仗要真打起来,老百姓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打仗都要钱,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我们身上榨出来么?”

那书生道:“老丈说的极是,‘隆兴’之败,史浩大人就说,钱不够,打不动。”

那老者道:“什么都要收税,征了我们这么多钱,还说没钱么?这叫史浩的是什么人,一定是个大大的奸臣。”

那书生道:“老丈这可说错了,给岳爷爷平反昭雪的就是这位史大人,他可不是奸臣。老丈又说的不错,历朝历代,也未见如今这般重的税赋,夏秋税、经总制钱、月桩钱、版账钱、耗米税、大斗收税、预借、科配、籴,此外各种敲诈、勒索,老百姓的血汗钱一多半都进了官家口袋。可为什么还说钱不够,官太多啦,你看这满大街的官儿,你随手抓上一把,十个人有五个是官儿。”

那老者道:“公子这么一说,倒也真是,我们那里县太爷光押司就四五个,衙门里都坐不下。”

书生道:“我朝这官确实是多了一点,早先太祖皇帝是因为怕有人擅权,因此多设官职,彼此节制。如今倒好,铺天盖地的官儿,管的事越来越少,每月白花花的银子俸禄倒是越发越多,如此还不满足,还要各种克扣索要贪拿,这国库里的钱都进了他们口袋,哪里还有钱去打仗。”

远处墙角坐着一人,插口道:“嘿嘿,这位公子知道的可真不少。”

那书生闻言一惊,他卖弄学识,说的兴起,却忘了这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朝廷的耳目,莫不要惹火烧身,连忙住嘴不语。过了好半天,一个四川口音的高个汉子叹了口气道:“嘿嘿,朝廷的事情么,我们也就不说了,当下老百姓日子难过,却还有更厉害的呢。”

旁边一人问道:“那是什么?”

那四川人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掠过边上那三个带剑的人,脸色微微一变,看墙角一桌还有四个劲装的大汉,脸色又是一变。旁边那人看他模样,笑道:“你这人胆子倒小,这里一没有官兵,二没你家乡人,你怕什么?”

那四川人怒道:“谁说我怕了,你胆子倒大,你知道‘玄天宗’么?”“玄天宗”三字一出,顿时如一阵寒风掠过,大堂里气氛立刻变了,就连那四个劲装大汉脸上都是一变,只那三个年轻人相视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那少女奇道:“什么是‘玄天宗’?”

那四川人笑了笑,却不肯说话了,角落里一人突然道:“你们都说玄天宗不好,为什么在我们简州却不是这样?我们简州也有个玄天宗的香堂,那里的香主姓黄,单名一个觉字,最是仁义不过。刚来时,我们也怕这玄天宗,毕竟都是会武功的粗人,过了一段日子,这玄天宗的人也不见凶狠霸道,不去欺负别人,也不向穷人要钱,开了些店,也都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有时候见了穷的过不下去的人家还要救济救济,时间一长,大家对这个玄天宗也不怎么怕了。简州城里有个有名的恶霸叫孙士林,我们都叫他孙扒皮,是个人都要被他扒下层皮来,他是知府大人的外甥,谁也不敢惹他。就在前年,他看中了一户人家的闺女,抢走了人不说,还把那家人痛打一顿,八十多岁的一个老娘生生被他们打死了,那闺女的母亲一气之下投了井,那闺女她爹疯掉啦,竟去找玄天宗的黄香主主持公道。听说玄天宗刚到简州的时候,这孙士林就找上门去,送了厚厚一份大礼,那黄香主也收了,大家都想有钱有势的都是一伙的,虽然不欺负咱们穷苦人,可又怎么会帮你个小人物去得罪孙扒皮。”

“可这次大家可都想错了,那黄香主听说此事,勃然大怒,带人找上门去,我们都围在外面看,就听里面噼里啪啦的响,过了好半天,黄香主出来了,带着那个闺女,手里还提着个东西,我们一看竟然是那孙扒皮的人头。这还得了,我们都劝黄香主快跑,这孙扒皮是知府大人的外甥,这可惹了大祸啦。那闺女的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住给黄香主磕头,抢过那孙扒皮的人头说,众位乡亲你们都看清楚,这孙扒皮是我杀的,可和黄香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黄香主一言不发带着他直朝知府大人家去了,进去后老半天,知府大人亲自送黄香主出来了,还客气的很。后来听说那知府本来是要立刻翻脸,可是冲进来的官兵都被黄香主打倒了,黄香主说,知府大人要是不服,尽管来找玄天宗,那知府听了这话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乖乖送两人出来。自打这以后,简州城里的人有了麻烦也不去找官府啦,都去找黄香主解决,人家做事一碗水端平,谁有理帮谁,还总是偏向穷苦人,我们简州城里的人都说该让黄香主来做这里的知府才对。这玄天宗哪里坏了?要是天下多几个这样的帮会,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