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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见他一番激斗,气息不乱,显是功底扎实,也是暗暗点头,道:“你功夫也是不差。”他看秋白羽武功,着实练的不错,方才连使了十余套剑法,武功驳杂,变化多端,显不是出自一家,倒与自己先前有几分相似。功夫,应变,也都是上上之选。沈放心中暗道,此间狭小,自己剑法又是远胜对方,自是占了不小便宜,若是地方大些,秋白羽又使内功,以力相搏,自己也不能胜的如此轻巧。
秋白羽却道他说的是反话,更觉无趣。再看自己身上,点点滴滴,都是油星,就连脸上也溅了几滴,脸色愈加难看。
宋源宝却仍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你连个厨子都打不过,还吹什么大气。”
秋白羽气道:“他哪里是厨子,他分明是,是,是……”是了半天也没是出来,更是恼火,道:“他分明是个前辈高手!”
宋源宝倒是也觉得沈放不该如此厉害,朝沈放脸色望去,却看不出异样,心道,莫非真是易容术,这面具好生精巧,当真是以假乱真。嘴上却不肯认短,道:“人家分明还没有你大,你倒好意思叫起前辈来。”
秋白羽道:“呸,你懂个屁,这位前辈分明是上乘内功已至化境,上品内力气蕴于神,才使得容颜不老,你瞧瞧人家这气度,是你这样的黄毛小子一般么!要不我总说你眼力差的离谱。败给这位前辈,有什么丢人的,你换个人来看看。”对沈放一躬到地,道:“这位前辈,晚辈秋白羽,敢问高姓大名?”
沈放心中忍不住想笑,面上还是淡定,道:“沈放。”
一旁宋源宝道:“哎呦呦,吹牛你最行了,换个人试试,换我萧大哥你打的过么?”
秋白羽冷哼一声,道:“上次我不过是一时大意,我内功深厚,远在他之上,若不是当日比武,严禁杀伤,早将他打的满地找牙。”
宋源宝哈哈笑道:“我就欣赏你这死不要脸的脾气。”
沈放心道,这两人倒也有趣,摆摆手道:“两位看也看了,莫要再打扰我酒楼生意。”
秋白羽道:“是,是。”拉着宋源宝转身就走,出了门,犹自不服,压低声音道:“臭元宝,那人究竟是谁,你定是认得。是哪派的高手,究竟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难不成五十多了!”
沈放连连摇头,听二人去的远了,叹了口气,道:“掌柜的,闹事的人都跑了,你还不出来么?”
门外一人嘿嘿一笑,闪身出来,正是一脸富态的掌柜朱富,笑道:“你耳朵真是灵光。”
沈放不待他进屋,自己走去门廊之中,问道:“方才这两个是什么来路?”
朱富道:“我也刚来,怎会知道。”
沈放道:“寻常醉鬼跑到后厨来,岂会惊动你这个掌柜的。”
朱富笑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外地来的,就在这前面不远,赁了一个大宅子。来了有十多天了,还有一个女子,模样俊俏的很,出手也是阔绰,每日叫咱家酒楼送吃食进去。”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我瞧还时常有药铺的伙计出入,想是里面还有个病人。只是不曾露面,大约是病的不轻。其他倒是真不知道了。”
沈放道:“每日送多少吃食?”
朱富道:“知道你要问,要的东西着实不少,我瞧七八人也是够了,还特别喜欢吃牛羊肉。”
沈放点点头,心知也是江湖人物,却也无心管闲事,也不追问,随口道:“林先生可好?”
朱富笑道:“好,好。”神色突然一变,愁眉苦脸,道:“公子如何知道的?”
沈放道:“我先前不知道,如今却是知道了。我只是觉得朱掌柜知道的事实在不少,对我么,又太过优渥了一些。能炒几个菜的厨子,天下岂是少了,如我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不是有人照拂,如何做的下去。仔细想想,这临安城,跟我有点交情的有钱人,倒就林府一个。”
朱富道:“是,是,公子当真是心细如发,咱这酒楼名面上是归在都商税院名下,实际却是林老爷家经营着,如今算给了六公子。我其实一早就听过公子大名的,见公子想来玩耍,自作主张就请了公子过来。”
沈放本是随口一试,却不料真是如此,难怪一个月给到五两银子,更是有求必应,掌柜的对自己也是客气的过分。摇头道:“如此说来,林兄也知道了?”
朱富陪着小心,道:“是,是,我也不敢隐瞒六公子,第二日就报与了公子。公子说了,沈公子在此,爱做什么便做什么,说些什么,要些什么,我都照做就是。”
沈放心中也觉别扭,自己本不想靠林家关系生财,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谁知道转了一圈,竟还是林家的产业。林怀风是聪明人,卖自己一个人情,自也不会宣扬,对旁人去说。只是如今既然知道,心中总有些不爽快,摇头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偷回懒,先回去了。”
朱富笑道:“公子自便。”见沈放已朝外走,跟了两步,小声道:“公子,明个还来吗?”
沈放头也不回,道:“来,一个月五两银子,干什么不来?”
如此一来,沈放在流民营的时间更长,有时晚上索性不去酒楼。他连日在流民营坐诊,一日便要看近百个病人,大多不过是体虚伤寒之症,却也有些不能辨识的奇难杂症,只得向道济请教。道济却是一看便知,诸般由来,症状治法,说的清清楚楚。沈放兴趣也是越来越浓,抽空便向道济请教,有几日索性跟道济大师秉烛夜话,这医术倒也是突飞猛进。顾敬亭和谢少棠也算杏林高手,但与道济相比,却又差的远了。
这一日午间,沈放桌前,来了一个小小女孩,不过七八岁大,头发枯黄,板结成一团,手臂更是细的吓人,拖着两行鼻涕,脸上又黑又脏,走上前来,却怯生生不敢说话。
沈放突然想起金锁,也是这般大小,心中没来由的一酸,柔声道:“你也来看病么?哪里有不舒服?”
那小女孩见他和善,声音也是柔和,胆子倒是大了几分,小声道:“是,是我娘。”
沈放道:“哦,她在哪里?”朝后望去,身后排着个老汉,显然不是。
小女孩一只手揪着衣角,道:“她走不动。”
沈放已是明白,有不少病人病的厉害,自己已是动弹不得,须得自己和道济亲自前去。看看道济,道济大师点了点头,沈放起身道:“你莫急,我跟你去看看。”
那小女孩步子小,又是体弱无力,心急母亲,急着走路,没走几步,跌跌撞撞,险险跌倒。沈放俯身将她抱起,只觉一个小小柔弱的身子,怕是连四十斤也没有,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沈放心中更觉难过,手上不由又紧了紧,似是怕这个轻飘飘的小姑娘一不留神就飘到天上。
那小女孩名叫安儿,在乙七营,离此处着实不近,按她所指,一路寻去。沈放抱着她一路快走,也走了小半个时辰方到。
这流民营中,格局都是大同小异。安儿带着沈放进了一个窝棚,在中间靠里的一侧,躺着一个妇人,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看模样已是奄奄一息,只一双眼睛还睁着,有些许亮光。
沈放心中一凉,看这光景,这妇人形神涣散,只怕神仙也是难救。上前查看,那妇人浑浑噩噩,已不能说话,身上都是屎尿臭味,显是下身已没了知觉。沈放翻开她眼皮看看,又仔细搭她脉搏,数十息功夫,才收回手来。
安儿一直站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看着,周围或坐或躺着一群人,也都木然的看着沈放。
沈放暗叹一声,伸手在那妇人胸腹之间按摩,用手掌滑动助她顺气,又摩擦手足,那女子浑身只剩一副骨架,根本感觉不到肉体温热之气。直半个时辰功夫,又叫人取些温水来,自怀中掏出半颗“阳极丹”,略一犹豫,又去了一半,碾碎了和在水中,这妇人身子远不能与王大、秦广相比,他也不敢多用。那妇人经他一番推拿,竟是慢慢有了知觉,沈放将她轻轻架起,将药水灌她服下。
又过半个时辰,那妇人脸上竟有了几分光彩,看看沈放,看看安儿,颤巍巍伸出手来。安儿伏到近前,那妇人用手摸着她头顶,口中虽还不能出声,满眼却都是慈爱不舍之色。
沈放扭过头去,不忍再看,这女子已是油尽灯枯,只怕三日也难捱过,可面对这幼小孩子,沈放如何说的出口。
那妇人又勉强喝了半碗粥,然后沉沉睡去。安儿满脸都是喜色,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小心翼翼,拿出半块糖来,双手捧着,递到沈放嘴边,道:“好叔叔,你治好了我娘亲,安儿请你吃糖。”
沈放张嘴接过,双唇颤抖,险险掉在地上。
安儿见他吃糖,满脸都是幸福之色,道:“甜不甜,好吃不好吃。”
沈放道:“好吃,好吃,真甜,你看我都欢喜的哭了。”强忍着不哭出声,对那孩子道:“你可还有家人吗?”
安儿神情一黯,道:“没有了,都死了。”
沈放喉头如塞了一块大石,再不知该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