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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曦呵呵笑道:“简先生这话玩笑了。”
彭惟简面带愠色,道:“不久之前,此子便想行刺与我,眼下我脖子上还留了一道伤疤。”微微侧过脸来,脖颈之上,果然有一道淡淡疤痕。
吴曦急忙起身,拱手道:“这是为何来,定是我这小侄无知,被人利用。简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的面上,还请饶他一回。”
彭惟简半起身,还了半礼,道:“是啊,我也奇怪的很,沈公子为何气势汹汹,一心要取我性命。”他当年里县追杀燕长安,害死沈天青。但在他眼中,沈天青根本是无足轻重之人,相貌早已淡忘,别说沈放长的更像母亲,便是如沈天青一般模样,他也是认不出来。此外沈放的武功与燕长安也是不同,反倒与他自己师承一脉,武学上也未露痕迹。彭惟简自己改换身份,在大宋境内,替金人做事,本就树敌无数。他根本也想不到,眼前之人,竟是多年前的仇人之后。
此际沈放已冷静下来,冷淡道:“你是金国贼子,杀你还需什么理由!”
彭惟简面色铁青,将茶盏在几上重重一放,怒道:“臭小子,若不是看在师傅面上,当日岂能容你走脱!我好心饶你性命,竟然还敢当面呈口舌之快!”
吴曦坐回原位,皱眉道:“简先生,你说话我愈是听不懂了,我这侄儿究竟做了什么?”
彭惟简道:“你问他自己。”
吴曦看看沈放,道:“贤侄你莫不是误会了,简先生是金国特使,乃是为两国言和而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岂有对使节无礼的道理。”转向彭惟简道:“小侄年幼无知,又是初来临安不久,人生地不熟,定是被人利用。”
沈放未曾作声。彭惟简却是将吴曦的话听了进去,他本来就以为沈放是被人蛊惑,道:“吴大人,那你可就小看你这侄儿了。人家来了是没多久,却已经攀上了丐帮史嘲风这根高枝。”他一早便疑心背后是史嘲风指使,那日林家宴上,史嘲风就与沈放师兄弟坐在一处,交头接耳,他一点不漏,全都看在眼里。
沈放心中已有计较,冷哼一声,道:“史帮主名字是你喊的么,丐帮侠义为先,又岂会冤枉了你。”
彭惟简还未说话,吴曦却是怒气冲冲,连连摇头,厉声道:“放肆!你被人诱惑,却还不知就里。谁告诉你丐帮侠义,丐帮坑蒙拐骗,做下的坏事那还少了!江湖上勾心斗角,好勇斗狠,恃强凌弱,有几个好人!就不该让你独自在外游荡!”望向彭惟简道:“此子胆大妄为,竟敢刺杀简先生,当真是罪无可赦。简先生高义,放小侄一马,吴某感激不尽。”
彭惟简嗯了一声,吐了口气,道:“他与我师门颇有渊源,若是肯认个错,我身为师兄,也不会怪他。”
沈放冷笑一声,道:“你已被师傅除名,五师姐没跟你说明白么?”那日他夜袭彭惟简,力竭昏厥,诸多事情都是后来才知。
彭惟简勃然变色,拂袖而起,道:“臭小子,你给我记着!”他本是极有城府之人,但不知为何,见了沈放竟被气的头痛,对吴曦一抱拳,道:“告辞。”
吴曦急忙起身,道:“简先生息怒。”
彭惟简脚下不停,出门而去,吴曦跟在身后,好半天功夫,吴曦一个人慢慢走回。回到堂上,神色如常,对沈放道:“坐吧。”
沈放见他换了副神色,知他前面都是演戏,也不意外,在旁边寻了个椅子坐了,开门见山道:“吴大人如何认得我来?”
吴曦道:“你还是叫我世叔的好,其一,我与你父确是好友,我俩一见如故,虽未结拜,却有兄弟之义;其二,去年,我见了稼轩公,他特意提到了你;其三,你师傅所在的寒来谷,连川中不远,川渝一地没什么事能瞒的过吴家;其四,你和你师兄几人,在林家宴上出尽了风头,我想不知道都难。如此解释,你可否满意?”
沈放点了点头,他仍不是全信吴曦会是自己父亲好友,但其余几样确都是合情合理。
吴曦又道:“我知道你在林府得罪过简先生,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已代你两人说合,你今后莫去招惹他便是。”
沈放闻听此言,心中已是大定。他最怕的是与彭惟简的仇怨暴露,一旦牵扯出燕长安来,彭惟简必要对寒来谷下手,他手下高手不少,又有金人作后盾,寒来谷还有大量平民百姓,实是经不起折腾。如今敌明我暗,彭惟简仍是不知就里,他正好借机报仇,能多遮掩一刻便要遮掩一刻。好在当年密函一事极其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更不会有人随便拿来说。故而吴曦只知自己父亲冤死,但究竟根源为何,却是一无所知。而他刺杀彭惟简,吴曦也不过以为是丐帮从中挑拨,却不知他与彭惟简,其实是血海深仇。想通此节,沈放抱拳道:“多谢吴大人美意。”吴曦见面便使了个小心机,这行事的手段叫他甚是不喜,这世叔二字再叫不出口。
吴曦也不纠结他称呼,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沈放又道:“家父如今蒙冤未雪,故而家父之名,还请吴大人代为保密,莫陷晚辈于两难之境。”他未提燕长安之名,燕长安在寒来谷之事,除却师傅、师兄诸位,没有外人知道,就连谷中百姓,也不知他二人来历,他也不担心吴曦会有所知。寒来谷在丰都左近小有名气,吴曦能知道顾敬亭几人,已是不易。
吴曦点头道:“自该如此,待日后我寻个机会,定替你父昭雪,那时你自可正大光明。”
沈放道:“如此多谢。”他也不着急,吴曦既然费心演了几出戏,有什么谋划今日也该提了。
果然吴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你有忠君爱国之情,侠义之心,自然是好的,不过你也不该去刺杀简先生。”
沈放道:“确是我一时冲动。”
吴曦摇头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你可知道,这简先生所来为何?”
沈放道:“多少听闻一些,金国眼下国力衰退,无争战之心,一心想要议和。”
吴曦嘴角一抹轻笑,道:“朝中群臣,一多半与你一般想法。”
沈放微微一怔,他对宋金纷争也谈不上如何关心,但彭惟简不断拜会大宋朝臣,据说礼物送出去几大车,他嘴上强硬,口口声声金国不是怕打仗,而是觉得打了没好处,色厉内荏,欲盖弥彰,畏惧之意,昭然若揭,又有谁看不出来。但此际听吴曦之言,却似另有一番解释,倒也让他有了兴趣,道:“那另一半如何想?”
吴曦道:“兵者,诡道也。能为一国之使,不管是明是暗,都不是简单人物。岂会将心思如此简单暴露给你?”
沈放也来了兴趣,道:“愿闻其详。”
吴曦道:“金国怕打仗,想要议和,是假的。金人想暗杀韩大人,这也是假的。金国希望大宋朝臣反对北伐,这是真的。”
沈放眉头紧锁,吴曦所言,与他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不同,但隐约之间,他却觉得极有道理,道:“吴大人能否说的再清楚些?”
吴曦道:“他此来示弱,让朝中不少人以为,金人确实无力动刀兵,金人愿意求和,甚至想出刺杀韩大人的下策,更显得心虚气短。其实这些都是故布疑阵。他真正所图,乃是搅动风云,叫我朝中大臣意见相左,判断各位重臣秉性为人,寻求可乘之机。金人不怕打仗,而且知道,眼下宋金必有一战,这一战不可避免。但何时打,如何打,谁来打,打多久,这些才是重中之重,人家却要牢牢抓在手里。”
沈放沉默不语,别的事情他无从得知,但刺杀韩侂胄一事,他也参与其中,从表象看,彭惟简一番动作,的确像是要图谋不轨,故意在林家设局,明暗还有魔教高手神出鬼没,似是一触即发,但到了当日,现场却是一团和气。沈放又想,此传闻只怕韩大人也是知道,他又会作何想?是不是只会愈加坚定北伐之意?越想越觉吴曦说的有理。
吴曦微微一笑,道:“两国争战,既是兵戎之争,也是谋略之争。简先生来刺探虚实,收买人心,我等又何尝不是在通过他判断敌人虚实。故而这简先生也有大用,杀不得。”
沈放缓缓点了点头,他想的乃是报仇,国家大事,他不在其位,自觉也不必谋其政,但这心思,自是不能明言。
吴曦叫下人添上茶来,自顾摆弄茶盏,任沈放自己思索,半晌方道:“你知道张丘么?”
沈放冷不防他发问,想了一想,摇头道:“耳生的很。”
吴曦又道:“那李丘,王丘,赵丘,宋丘呢?”
沈放已知他是随口发问,接到:“都是不知。”
吴曦道:“那孔丘呢?”
沈放道:“圣人之名,自然如雷贯耳。”
吴曦放下茶碗,道:“不错,世人都有名。但这名字既是你的,又不是你的。你叫沈放,换个姓沈的,也能起这个名字。但古往今来,绝无一人,敢起名叫孔丘,嬴政,李世民。人活一世,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不能碌碌无为,与草木同朽。”看向沈放,道:“你乃少见的俊才,何以埋没江湖之中?”
沈放呵呵一笑,摇头道:“我不过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算什么俊才,吴大人这是看走眼了。”
吴曦摇头道:“吴某年四十有三,在朝中也混迹多年,自信有自知之明,也有几分识人之智。你才思敏捷,善于变化,还有你那几位师兄,也都是少见的奇才。眼下宋金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你们既是长居川中,何不随我一起建功立业,也不辜负你们一身所学。”
沈放至此,终于明白吴曦意图,原来是想拉拢自己和师兄几个,呵呵,自己无甚所长,只怕自己几位师兄才是吴曦真正目标。这吴曦外表粗犷,说话也是故作豪迈,但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眼光独到,胜人一筹。既有野心,又善蛊惑于人,自己若是贪图名利之辈,只怕当时就答应了他。可惜他对此人一直心怀戒备,更是无心他所谓的丰功伟业。沈放微微一笑,道:“承蒙吴大人高看,晚辈是没什么能拿的出手。我那几位师兄倒个个都有不俗之处,想他们不久便会回来临安,吴大人若是有意,我可代为引见。”
吴曦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得见高人,必要一醉方休。”
两人又聊片刻,沈放起身告辞,吴曦也不挽留,着下人送客。
沈放出了吴府,暗自冷笑,心道,果然是想打我师兄们的主意。呵呵,好的很,你等着便是。
吴曦此人确有过人之处,就便只是对彭惟简的判断,便是沈放不曾想过。此人做事也是直接,招揽之意并不遮掩。身上确有一股大将的气势。
想到诸位师兄,不由也有些记挂,他们被柯云麓和解辟寒骗了一路,眼下或许已经发觉,若无意外,也应该返回临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