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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宝哼了一声,道:“好你个痨病鬼,居然连我们都骗!”嘿嘿一笑,伸手一指,道:“你瞧,下面那个将军找你麻烦来了。”
渡口上官兵显也是蒙在鼓里,那带兵的指挥正满脸怒气朝这边来。沈放哈哈一笑,道:“既然白跑一回,咱们还楞在这里作甚?”
众人不等那宋军指挥上来,早离了堤坝,同行两里,彼此分道扬镳。杨安国兄妹等人接下来却是要渡河回转金国境内。他骗得赤伏楼一群人东奔西走,为防泄漏,瞒着众人不说,也是情有可原,但总归叫萧平安几人心中也是不喜,觉得此人太过奸猾。
杨安国也知理亏,分手之际,一副诚挚模样,对萧平安几人道:“这次多亏几位仗义出手,他日若有机会,定将报答。”
宋源宝阴阳怪气道:“也不用将来啊,眼下不好么。也不必兴师动众,你身上有什么金子银子,随便拿几万两出来就好。”
杨安国说的江湖套话,却不想宋源宝如此作答,也是尴尬,道:“此行匆忙,身上别无长物,还是将来……”
宋源宝兀自不依不饶,道:“你张口他日闭口将来,是不是想赖账?”此番让人当傻子一样耍,这闷亏吃的大了,不言语刺他几句,晚上他宋源宝如何睡得着觉。
杨妙真拉过四匹马来,道:“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请宋小侠笑纳。”
宋源宝这才露出笑脸,道:“侠就侠,干嘛多加一个小字,画蛇添足,画蛇添足。”
归无迹呵呵一笑,看他两人胡闹,对萧平安和沈放道:“接下来你们两个可是要去信阳城?”
沈放道:“我还需多留两日,有先人坟墓需得修葺一番。”
归无迹点点头,道:“事毕速去信阳,你方才说的那些十分有用,去见过柴先生,看看还能帮上什么忙。”
沈放和萧平安都是点头称是。
归无迹回头望,良久长叹一声,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老天爷又露出獠牙,准备吃人了啊!”
沈放要寻人帮着修葺坟墓,还需买两口新棺,众人问了杨安国,向西七八里,有个城关村,当下一路寻去。
几人之中,倒数宋源宝对丧葬之事最为熟悉,一路上给沈放出了不少主意。他出门在外,向来都是俗家打扮,若不是此际忽然如数家珍,大家都要忘了他是个小道士。
秋白羽道:“你如此门清,可会看风水,给沈兄弟寻个好墓地。”
宋源宝无奈道:“那东西都是骗人的,寻个龙穴一埋就能出皇帝,我师傅不早坐了天下。”
秋白羽笑道:“果然真不信神仙鬼怪的,都是和尚道士。”
城关村离淮河太近,但在山中,总觉金人不会顾及此处,反留了不少百姓下来。村中也有一个棺材铺子。越是兵荒马乱,棺材店生意反是越好。那店主人见四人上门,自然也是一副苦脸。
有一位熊大师说的好,天下做生意的,唯独卖棺材的见了客人不能笑——棺材店的老板见到有客人上门,就算明知有钱可赚,也不能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上门来的顾客,都是家里刚死了人的,如果你鲜蹦活跳,满脸堆笑的迎上去,你说像不像话?
沈放上前,说了来意,除了两口新棺,还要请店家寻人帮着将坟墓修葺一番,再做个墓碑。
店家点头答应,却又面露难色,道;“这棺材还剩几口,刻墓碑的阿九还在,我去寻他,一日就得,可这运棺下葬的人手……”
萧平安点头道:“无妨,我等四个自会出力。”
那店家道:“那几位可还要看个日子?”
沈放道:“不用看了,明日就好,还有纸马香烛什么,可都预备的齐?”
他此来也是算准时日,明日正是九月九,重阳之日。《易经》中六为阴,九为阳。九月九双阳之数,故称“重阳”“重九”。重阳节与除夕、春节、清明、端午、七月半等均是中原传统的祭祖节日,选这一日动土,也算相宜。
店家连连点头,道:“这些铺子里都还有。”
当下议了价钱,又说下墓碑上刻写什么,其余事都交给宋源宝张罗。几人寻户人家,给了几个钱,借间屋子歇息一夜。
问了宋源宝才知,柴九带众人一路南下,沿途也不匆忙,每到一地,必去拜访当地名士,不管官商文武、儒释道、三教九流,只要有真才实学,便相约拜会,坐而论道。一路所见名人无数,闻听百家之言,各种真知灼见,奇技淫巧,无不叫众人大开眼界。
沈放也是赞叹,此等经历,可遇而不可求,自己偏偏错过良多,也是可惜。
萧平安倒是有些不解,问宋源宝道:“这柴先生究竟何许人也,既要游历,何不选个安全的地界。”
古时交通不便,不少朝代更是限制平民流动,但文人墨客,还有江湖侠士却是最爱游历天下,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眼下淮水一线正是战乱之时,怎会特意来此。
宋源宝一脸钦佩之色,道:“萧大哥你不知道,这柴先生好生厉害,也不知人家祖上出过什么人物,这一路南下,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柴先生说天下战乱,军争、疾苦,种种故事,尽在前沿,不来此还去哪里?柴先生懂的是真多!”
沈放对柴九也是既感恩德,又自佩服,也道:“柴先生乃是非常人。”
宋源宝眼珠一转,道:“要不那云锦书和姓栾的那个,天天跟在柴姐姐后面,无事献殷勤!”
沈放心底一荡,随即却是想起花轻语来,问道:“你花姐姐呢?”花轻语本不想跟众人南下,但沈放天天闭门练功,又经不过宋源宝等人撺掇。
宋源宝登时来了精神,道:“沈大哥我跟你说哈,你正好来了,那个欧阳宗言又跟来了,还有几个读书人,围着花姐姐,我瞧着个个都不怀好意!”
沈放也觉无奈,后悔问这么一句,他跟花轻语彼此还是懵懵懂懂,旁人却已迫不及待把他们看作一对,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读书人?”
秋白羽道:“你都认得,关中李云政、潭州张易之、温州梁辅臣。”
沈放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们三位。”这三人都是乾元会上相识,博览群书,个个都是夺锦之才,李云政还是自己好友。心念一动,暗道:“这乾元会果然是柴先生发起,但他召集这群年轻人究竟所为如何,总不会真的是招募英才。”
宋源宝意犹未尽,还想再说,沈放瞥他一眼,抢先道:“你那柳家小妹呢?”
宋源宝立刻面红过耳,连连摇头,道:“什么我家,我跟她不熟好不好!”
萧平安一直不插话,却是也想起叶素心来,想到她离此不远,又觉期待,又觉紧张。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来到棺材铺子。那店主见了几人,却是哭丧着脸,一迭声道歉道:“真对不住则个,对不住则个,方才来了一伙人,将棺材全都抢去了!”
几人闻言都是大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人连棺材也抢!关系亡父亡母,沈放也是着恼,道:“什么人,多少时辰,往哪里去了?”那店主眼眶一大块乌青,自不是说谎。
店主手一指村东,道:“约莫大半个时辰了,说是玄天宗的好汉。”
沈放冷哼一声,道:“玄天宗!”因陈少游之故好容易积攒起一点对玄天宗的好感,转眼烟消云散。
萧平安也是恼火,道:“咱们去瞧瞧,什么人如此嚣张跋扈!”
倒幸好宋源宝诓了杨安国四匹马来,四人上马发足追去,出了村子,一条小路,清晰的车辙痕迹,追出十余里地,果见前面几辆骡车,拉着四五口棺木。
宋源宝一马当先,越过车队,兜转马头,骂道:“好一伙胆大蟊贼,你们玄天宗也是越过越回去了,什么都敢抢!还不给我停下!”
运棺木十余个汉子都是穿着玄天宗的黑色劲装,左胸一个白色“玄”字。见有人挡路,立刻有人抽出刀来。
为首一人见宋源宝身手矫健,又是知道己方来历,还敢如此嚣张,想也是有根有底,上前抱拳道:“玄天宗汴京路分堂汤大勇,不知几位是?”这片刻功夫,萧平安、沈放、秋白羽三人也到了近前。
宋源宝道:“少废话,车子棺木留下,人统统给我滚蛋!”敢抢沈大哥的棺木,他如此说话,已经是看在燕京陈少游面上。
人群中一条大汉却是鲁莽,见他个子瘦小,萧平安三人也都是年轻,如何放在眼里,又听宋源宝说话嚣张,上前一步,骂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老子不将你屎打出来,都不叫英雄好汉。”
宋源宝也不客气,迎面一拳先给他脸上开了个染坊,随即重重一脚踢在他裆下。
那大汉立刻捂着胯下躺倒在地,缩成一团,下身一股恶臭,果然是屎尿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