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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也是感叹,沈兄弟习这《白马经》当真是奇妙,若照此速度修行,未来成就,也不逊自己。不过他如今经验已足,也知道这舒经一境,不断强韧经脉,越往后越慢。自己若不是得了哥舒天残存的压缩真气,两年也别想打通一处。
沈放一笑,今日心情不错,就不与德秀计较了。
三人一路说些闲话,倒也相得。德秀比萧平安还大一岁,口口声声自己少出山门,是以名声不显,但说起江湖上的典故,却是滔滔不绝,知之甚稔。一路上,还想打听沈放与萧平安武功,却都被两人含糊过去。
沈放反是调笑,道:“你长的如此祸害,怎还当了和尚?”
德秀道:“念在你还有些眼光,知道我英俊潇洒,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哎。”叹了口气,道:“我四岁就上了山,我也没得选啊。”
萧平安道:“那你信佛么?”
德秀反问道:“你衡山派乃是道门,你信道么?”
萧平安连连摆手,道:“我不是道士,也不懂的。”
德秀一笑,道:“是啊,我跟你讲,这道家乃是虚妄,佛法才是一切本源,你还是跟我信佛的好。”
萧平安道:“信佛有什么好,我听褚掌门说,和尚就知道敛财。拿善男信女的钱,只顾自己这辈子过的好,却拿下辈子哄骗旁人。”
沈放也跟着打趣,道:“你怎地还看不起道家,难道没读过《老子化胡经》?”
自汉代佛教传入中原,与道教的敌对就从未休止。起初百姓不知佛陀,竟将之与老子混为一谈。三国魏国郎中鱼豢于《魏略·西戎传》沿成其意说:“《浮屠》所载,与中国《老子经》相出入,盖以为老子西出关,过西域,之天竺,教胡浮屠属弟子,合有二十九,不能详载,故略之如此。”
佛教刚入中原,便名“浮屠”,也有称呼浮屠教。
简单说,就是佛教什么的,根本就是咱们老祖宗老子西出函谷关,到了天竺,又开创的一门学问。此言正中道家下怀,到了西晋惠帝时,道士王浮为了贬低佛教,索性就编了一本《老子化胡经》。直接说老子在天竺乘日精进入净饭王妃净妙腹中,出生后自号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不过是老子的一个化身,这就是所谓的“老子化胡”。
德秀连连摇头,道:“谬矣,谬矣,此分明乃王浮之邪说。北魏孝明帝正光元年,道家姜斌与融觉寺沙门昙无最辩法。姜斌引《老子开天经》,以老子生于东周周定王三年(公元前604年)。沙门昙无最引《周书异记》、《汉法本内传》,佛陀生于西周周昭王二十四年(公元前1029年)。二者相较,佛陀要早生老子四百余年。若非三藏法师菩提流支求情,姜斌当斩。此事早有定论,难道你竟是不知?”
沈放倒还真是不知,历史上佛道两家多次辩法。由朝廷主持的佛道之辩,自北魏到元,比较著名的共有十四次。佛教拿下七胜三和四负的骄人战绩。皇室所主持的辩论,往往牵涉极大,信仰之争,输的一方都是饱受打击。
双方辩论,这《老子化胡经》也是反复被人拿出来说。只是这经本就是杜撰,但凡它一出场,道家就没赢过。妥妥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唐宋之时,道家倒是难得扬眉吐气一回。唐武宗时,两次僧道大辩,有皇帝拉偏架,道家大获全胜。于是就迎来了“会昌灭佛”,佛教没灭,刚刚进来的摩尼教却是被当头一记黑棍,也给以后武林之中群起而攻魔教埋下了一处伏笔。
宋朝的皇帝也是信道的多,宋徽宗时,神霄派大宗师林灵素,号称有神通,闻名于世,简在帝心。此人甚至引诱宋徽宗当了“神霄派”教主。
史料载“林灵素,温州人。少从浮屠学,苦其师笞骂,去为道士。”或许是幼年仇恨太深,林灵素也主张灭佛。建议宋徽宗:“释教害道,今虽不可灭,合与改正,将佛刹改为宫观,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尊者,和尚为德士,皆留发顶冠执简。”
宋徽宗竟然依奏,宣和元年(1119)正月下诏,改佛为道,易服饰,称姓氏,左右街道录院改作道德院,僧录司改作德士司,隶属道德院。
眼看佛教要凉,但未过五月,京城大水,林灵素登城厌胜,却遭到役夫袭击,徽宗始知其为众人所怨。而且林灵素退水不成,随后又与皇太子争道结怨,终触怒徽宗。上书弹劾林灵素的奏折更是络绎不绝,于是斥归故里,佛教也得以恢复旧观。
然后就是金兵南侵,八年后,宋徽宗赵佶与宋钦宗赵桓一同做了金人阶下之囚。作为半个亡国之君,宋徽宗被一通狠批,说他“溺信虚无,怠弃国政,困竭民力。”而他“溺信”的罪魁祸首,正是林灵素。
如此一来,道家的日子又不好过。佛教总算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道家得宠之时,这《老子化胡经》又被道人拿出来宣扬,是以大宋境内,知之者甚多。
儒释道三家,千古传承,都是微言大义,博大精深。僧道辩论当中,都想拉拢儒家,反叫儒家声势愈大。而儒家读书人若称博学,也不能不懂佛道。
萧平安成都买了一本《道德经》,到如今也没看完。沈放对佛道两家也是半瓶子醋,似是而非。一论及佛学经义,两人逐渐插不上话。只能听德秀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好在德秀口才便给,说的倒也不乏味。沈放虽没有研究佛学的打算,但对佛法多些认识,也不抵触。萧平安听德秀讲些佛经故事,传奇典故,也觉有趣,增长见闻。
德秀也是知趣,没有说叫两人剃秃了跟他做和尚。
沈放笑道:“都说和尚嘴滑,最擅口舌之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僧道两辩,道家输多赢少。”
德秀也不以为杵,笑道:“佛家胜过道家,岂是口舌之利?道教求长生,修的是自身。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讲的是众生皆可成佛。这觉悟就不一样啊;道家说要有智慧,知天地之道,我佛说信我就成,这门槛也不一样啊;道家说要炼气服丹,我佛说只要行善事就可,这难度也不一样啊;道家要修仙,可没见一个人白日飞升。我佛说,轮回因果,岂不是来来回回,皆有报应。孰高孰低,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跟我佛斗,真是不知道‘惨’字怎么写。”
沈放被他逗的直笑,心道,这和尚,难怪二十多年才初次下山,我要是他师傅,这样的货色,也不敢放出来。“德”字辈高僧啊,少林寺脸面虽大,也经不起丢啊。笑道:“你这和尚虽是刻薄,说话倒还中肯。的确还是佛教谎话说的更顺流,更会骗人。”
德秀一看就是个武林中人,虽也读佛法,根本毫无信仰,跟着沈放萧平安两人也是吹牛,肆无忌惮。
千百年来,起源本土的道家敌不过外来的佛教,其实原因诸多。道教早期重“理”不重“教”,老子作《道德经》,根本也不是为了传教的;此外修道之人有些高高在上,不如佛教讲究俯首尘埃;还有便是儒释道三家,儒道有四书五经,佛教“经”、“律”、“论”三藏,更是浩如烟海,而道家典籍相对少的多,更是三家典籍之中,最晦涩难懂的一支。对于一个国家八成、九成的文盲状况来说,道家把自己的门槛实在拔的太高;而这一状况的直接后果便是,道家流派众多,彼此内容不能相合,远不如大方向一致的佛学来的统一。
同为武林同道,自然避不开武功。德秀问起,沈放和萧平安两人自是轻描淡写。
萧平安直摆手,道:“都是江湖人抬爱,我哪有什么过人之处,平平无奇,寻常而已。”
沈放更是道:“泛泛,泛泛,寻常人家,不值一提。”
德秀倒也未多想,如今年纪一代,想必自己与栾星回两个,已是屋顶,最多再加一个云锦书,其余人便算有些本事,想也不过如此。
一路之上,三人倒也相处融洽。两日之后,来到淮河之畔。此地比金军强渡的饿虎岭还要偏西,倒是没有金军来过。德秀前些时日便是自此渡江,还认得一个信佛的渔夫,轻车熟路,去寻那渔户。
那渔夫所居就在河畔,只三五户人家,几间草屋聚在一处。到了地方,临高而望,却见一块空地之上,百余人乱成一团,正自殴斗。
说是殴斗,其实是一方压着另一拨人狠打,而且是人少的一伙在打人多的一方。德秀也是诧异,萧平安眼神最好,已看出打人的一方都是身穿黑衣,分明是玄天宗的教众,挨打的一边,都是衣衫褴褛,破落乡民打扮。随即又在人群之后,瞧见欧阳宗言和欧阳宗华兄弟,他两人身旁,还有一人,竟是柳家堡打了自己一掌的杜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