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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见他左眼老大一块乌青,嘴角也是高高肿起,嘴唇破了一大块,血还在往外渗。一个温润如玉的俏和尚简直变了夜叉,样子说不出的好笑。实在忍不住不笑,道:“德秀兄,你不是那个去了么,怎又跟人动手!”
一旁玉姑才知几人认得,一旁格格娇笑,对德秀道:“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自己人。抱歉,抱歉,给你赔个不是。哎,你也是,这荒郊野地的,谁知道半夜茅房里还能有人。”
德秀显是动手吃了大亏,见她嘴上道歉,却是满面笑容,心中气恼,没好气道:“分明是你冒失闯进来,怎地就喊我非礼呢!你这朋友也不地道,出手就打,不能好好说话吗!”
玉姑面上一红,这个和尚嘴巴忒也没有把门的,怎么什么胡话都往外说,一皱眉头,道:“哎,我给你道歉呢,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沈放心道不好,站在玉姑身后,朝德秀连打眼色。
德秀瞧见,再看玉姑面色,一个激灵,立刻福至心灵,面色一板,正色道:“不是我说你,既然是萧兄沈兄的朋友,一点误会,我吃些小亏算的什么。你干什么还要道歉,是不是瞧不起我。”
玉姑拿下斗笠,展颜一笑,道:“乖,姐姐原谅你了,早这么说话,方才何苦受那皮肉之苦。你也是的,下手这么重。跟你说多少次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哦,这不是柯大侠吗,你好啊。”她一句话却是分成三段,跟德秀、阴长生和柯云麓各讲了一句。
柯云麓欠了欠身,道:“原来是玉姑娘。”他显是认得这两人,瞧着也是有些忌惮。阴长生乃是玄天宗的一个异类,职级不高,但武功着实厉害,他也是闻名已久。
玉姑摘下蓑衣,跟斗笠一道挂在门旁,也寻了个椅子,擦一擦方才坐下。
阴长生进门除了跟萧平安打了个招呼,就是一言不发,不脱蓑衣,也不落座,只是摘了斗笠。
萧平安见他也是高兴,陪他站在门口,问道:“阴大哥,你身子好了?”
阴长生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屋外大雨瓢泼而落。
萧平安知他性情,也不以为杵,见他不说话,也住嘴不言,陪着他一起看着外面雨落。两人其实并无多少交集,初见还是性命相搏,但不知怎地,萧平安对此人甚有好感,如今也是真心把他当个朋友。
玉姑摇摇头,道:“一对闷瓜。”她自己是爱说话的性子,真不知道跟阴长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何等憋屈。上上下下打量沈放,越看越奇,差点想伸手摸摸他头发,道:“你头发怎么?你这气色,莫不是解了痼疾?”
柯云麓其实再见沈放,也是有点吃惊,听玉姑问起,不觉也是侧耳倾听。
沈放笑道:“托姐姐的福。”伸手在两人面前桌上虚划“白马经”三字。柴九赠经恩情非同一般,而另外两人,一个黑鹤墨非桐,一个神僧道济,对他都是一片赤诚,相助良多。沈放乃是感恩之人,即便《白马经》这般的大事,也是直认不讳。
玉姑七窍玲珑,立刻明白,也是惊讶,道:“难怪,难怪,神奇,神奇。”
柯云麓坐的远,自不知沈放写了什么。心下不屑,暗道:“臭小子,又给我故弄玄虚,你给我等着。”眼下敌人忽来强援,看这意思,这玉姑和阴长生跟他交情还是匪浅。若不是里屋还有一个大荒落,柯云麓此际说不定都想跑了。
门前阴长生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木人,四五寸高,大头小身子,古里古怪,雕的实是蹩脚之极。自己掏出来,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略一犹豫,还是递给萧平安。
萧平安见他还给自己礼物,甚是高兴,喜滋滋接过,把玩两下,道:“雕的真……好玩,这是如来佛么?”
玉姑正拿出水囊喝水,闻言一口水登时喷了出来。好在沈放有所准备,举起袖子,不然险叫她喷了一脸。玉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如来佛,哈哈,如来佛,我就说师弟你没有天分。哈哈,哈哈,如来佛,笑死我了,笑死我了。臭小子,那是你啊!”
萧平安这才发现,原来那木人头上刻的一道道,还是有头发。他也没什么鉴赏之力,分不出什么好坏,听玉姑一说,倒觉木人果然有些像自己。至于哪里像,大概是有头有脚,四肢健全吧。摸摸头,道:“谢谢阴大哥,我定好好收藏起来。”
阴长生少见的有些尴尬,好在他一张阴沉面孔,旁人倒看不出来。德秀一旁瞧着,心底忍不住的狂笑,偏偏还不敢笑出声来。心道:“傻大个,叫你装,叫你再装!出丑了吧!丢死你个大人!”
场面正有些,忽闻前面院门口有人扬声道:“路遇大雨,主人家行个方便。”
说话虽是客气,人却已直入院来。萧平安在门前看的清楚,一行五人,前两后三,先前说话的乃是前面一人。走在院中,后排一人道:“谢兄也是有趣,这村子早被人屠净,还有什么主人,有人也跟咱们一样,乃是过客。”
先前说话那人道:“便是逆旅,也是人家在先,咱们客气一些有什么错。”
说话间人已到了近前。
萧平安又是一喜,道:“风前辈,你怎么来了,快里面请。”再看身后,面色忽然一僵。
屋内沈放几人都朝门口看,先后进来五人,前面两个,乃是风危楼和谢疏桐。身后三人更是眼熟,正是方才错过不久的晏苍然、杨熏炫和宋仁杰三个。
这五人联袂而来,叫沈放等人都是吃惊。
晏苍然一见沈放和萧平安,先是吃惊,随即大喜,但立刻听萧平安跟风危楼招呼,风危楼虽未回话,也对他点了点头。能得风危楼另眼相看,这关系想来也是不差。进来又看到玉姑,一句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假装没瞧见这几人。斜眼一看杨熏炫和宋仁杰,差点骂出声来,这两个若无其事,好似根本不识沈放与萧平安,望也不望一眼,装的比自己还像。
虽在这户人家的主厅堂,但乡户人家,能有多大,不过一丈半宽,二丈来深。先前沈放六人在内,已是满满当当。如今又添五人,屋内更显局促。
谢疏桐似也没想到,屋内竟有这么多人,一看除了萧平安、德秀,还都认识,笑道:“我神机妙算,说往这边来,就知道此间有事,你瞧没错吧。”
风危楼惜言如金,唯独跟谢疏桐一起,话稍微多些,白他一眼,道:“半夜整个村子,就这一处点灯。”
沈放脑子却是最快,上前将堂居中靠后的那把椅子拿过,摆在自己先前座位下首,如此一来,玉姑坐了一张,边上还有两张。没等几人回过味来,沈放已经请谢疏桐和风危楼落座。
谢疏桐微微一笑,朝沈放点点头,跟风危楼大喇喇坐下。沈放戏做全套,一拉萧平安和德秀,主动站到三人身后。阴长生略有犹豫,还是跟着萧平安过来。
站着还不觉得,这一坐下,背后还有四人站着撑场面,这感觉顿不一样。就连风危楼也点点头,暗赞沈放果然会办事。
晏苍然三人待沈放请人落座,方才回过味来。这屋中就四张椅子,一张坏的,一个矮凳,自动被三人无视。大家都站着还无所谓,眼下有人坐着,自己却是站着,这感觉就不对了。
宋仁杰面色一寒,对沈放道:“臭小子,再去寻几张椅子来。”
沈放岂会鸟他,装作没听清,面露难色,道:“这半夜三更的,我到哪里去给你寻棺材?”
宋仁杰大怒,道:“竖子敢尔!”
谢疏桐干咳一声,却是用上了内力,震得火把都是一晃,道:“宋兄又何必跟后辈一般见识。”
宋仁杰皱眉道:“谢兄是要护着这两个小崽子了。”
谢疏桐和风危楼都转过头去,显是不屑理他。
晏苍然心中暗骂:“你这厮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这么问不是把人家主动朝那边推。”自己也装作没听见两人争吵,却望望柯云麓,面带笑容,上前一步,道:“这位是?”他手上作揖,却是暗带内劲。
晏苍然也是精明,一眼瞧出柯云麓与沈放几人并非一路。他时隔多年再入江湖,很多人都不认得,看柯云麓也是陌生。眼下谢疏桐和风危楼都有座位,自己难道真能站着。杨熏炫和宋仁杰两个是指望不上,不如自己想想办法。他手上作揖,大袖一拂,一道劲风,直扑柯云麓前胸。
柯云麓见他过来招呼,便即留心。晏苍然不认识他,他却也不认识晏苍然。但能与谢疏桐、风危楼并肩,想也绝不会弱。见他果然借机发难,冷冷一笑,也不起身,也不抵挡,待那劲气及体,真气鼓荡,肌皮登时坚硬如铁。他自经丧侄之痛,变回孤家寡人一个,也拼死钻研《天地无情极》,虽未走上正路,却也武功大大进了一步。否则大荒落见他,也不会又起招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