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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必应之与同声,道固从至于同类。――骆宾王萤火赋。
叶素心却道:“这兵儿看着就是个缺心眼的,你又何苦吓他。”
德秀笑道:“这怎么是吓,他如今自觉聪明,有了信心,脑子自要比之前活络,他还得谢谢我呢。”
恰在此时,就听远处那铺兵高呼道:“大师,谢谢啊!”
柴霏雪难掩嫌弃,道:“你们三个,没一个好东西!”
萧平安只觉有趣,张大个嘴,呵呵傻笑,却听柴霏雪鄙视。心中奇怪,道,我又怎生得罪他了,哎,这个柴姑娘,真好大脾气。
几人继续前行,经适才一闹,众人倒是心情更好,无拘无束,彼此笑闹,一路轻松。
柴霏雪还是冷冰冰样子,只跟叶素心与慕小倩说话。
沈放与萧平安、德秀、蒋青四人闲聊,又有适才铺兵密书,话题自然说着说着便扯到了宋金之战。
沈放与萧平安话倒不多,蒋青更是只笑不说,德秀却是侃侃而谈,指点天下大势,颇有指点江山,无所不知之意。
听德秀说的热闹,柴霏雪三人渐渐也不说话,变了听众,听了片刻,柴霏雪忍不住插口道:“你们几个,对眼下战事有何高见?”此言乃是对沈放、萧平安、德秀和蒋青四人所发,说问高见,言下却颇有考教之意。
柴九带众人一路南下,此类话题不知谈了多少日夜,沈放与萧平安乃是末尾赶上,倒是经历不多。沈放几番风雨,愈发沉得住气,已不再贸然表露情绪心态。萧平安则更是自觉愚钝,遇到此事,总是躲在最后。
听柴霏雪发问,两人都不说话。
德秀却是面露喜色,心道,遇到这两个怪物,比武和尚不行,但和尚饱读诗书,比文可不含糊。胸有成竹,清清嗓子道:“自太祖开国……”
他自大宋建国讲起,历数本朝弊端,对宋重文轻武,更是嗤之以鼻。又强调金人勇悍,自莽荒苦寒之地崛起,性情凶悍坚韧。这一文一武,天性本质,便如同绵羊相对饿狼。
再论两国时政,兵甲操练,马政军械。大宋常年羸弱,更是被他批的体无完肤。再比两国皇帝大臣,也是金人全面占优。
一番旁征博引,德秀道:“如此种种,大宋胜算十不足一,此战必败。但金国眼下也是内耗多起,掌控半个北域,已是捉襟见肘。也早没有南下的野心,我瞧此战,多半还是大宋割地赔钱,偃旗息鼓。”
他这见识,一半书上读来,一半想是寺内僧人议论,被他拿来己用。少林寺卧虎藏龙,自是不乏高人,见识不凡。但这和尚想是不曾真的这方面用功,拾来一鳞片爪,生拼硬凑。这一席话,与李云政等人比较,自是不如,但相比云锦书、栾星回等人,也是不差。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唬人。
蒋青先赞道:“和尚果然博学多才,对这时事也有如此见地。”
慕小倩点点头,难得夸了半句,道:“你这和尚,倒还不算不学无术。”
柴霏雪却是嗤之以鼻,道:“瞧你说话,便是拾人牙慧,颠三倒四,自相矛盾,分明不是一路。”
德秀丝毫不觉难为情,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等年纪尚轻,自是要多听前辈的话。自他口,入我心,不就也变作自己的,谈何拾人牙慧。”
柴霏雪不愿理他,对沈放道:“你来说。”
沈放笑道:“我懂得什么,不说也罢。”
柴霏雪道:“我知道你不懂什么,但说话总会。”
沈放无奈,略一沉吟,道:“我闻先贤语道,小国寡民。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初觉无稽,如今再看,却觉真能如此,也是不错。”
柴霏雪听他开口“小国寡民”四字,眉头就是一皱,忍着听了几乎,忽地冷哼一声,插口道:“什么不错?我问你天下形势,你给我扯什么无为而治、不言之教!”
沈放微微一怔,不知自己又如何惹的她不高兴。但出谷两年,他连遭变故,又目睹眼下两国争战,民不聊生,先前本对外物并不关心,但如今却叫他不能不思想。他自己心中有什么感受,此际忍不住还是直说道:“天下争战,无非为当权者一己之欲。天下虽大,卧眠七尺。只要这些人稍许收敛一下私欲,天下安居乐业,自然刀兵不起。”
柴霏雪截口道:“荒谬,世人愚钝者多,聪慧者少,懒惰者多,勤勉者少。若无强有力之人引导,我等如今还在茹毛饮血!昔年,人族初始,受猛兽毒虫所扰,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之数!若不是燧人氏钻木取火,有巢氏构木为室、袭叶为裳,神农氏尝百草治病救人,大禹安治水患,吾等可有今日?”
萧平安等人听他两人争辩,德秀插口道:“妙极妙极,柴姑娘所言极是。智者治人,愚者治于人,天经地义。”
沈放眉头微皱,道:“便是蠢笨懒惰,谁给你的权利,代替他们去选择呢?须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正是你说的这些所谓强人,想要人人听从于他,谁不听就要打谁。神农氏不是联合皇帝打了蚩尤,大禹便是有巢氏后人,他涂山会天下诸侯,想也没少强人所难。我自蠢笨懒惰,又不碍得他人,凭什么要我从你心意?”
柴霏雪面色潮红,显是真的生气,不待沈放说完,立刻回敬道:“人筋骨之力不如猛兽,寿命之长,不足松木。为何能主持天下,乃是团结一致,齐心协力。聚沙才成塔,集腋能成裘。当年大禹治水,天下景从,若是人人想的和你一样,都当缩头乌龟,这水怕是现在还未治好。你蠢笨懒惰,尽可自生自灭,但人人和你一般,定会拖累他人!”
其实两人所辨颇是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但话头一起,谁也顾不上了,沈放只觉“缩头乌龟”四字好生刺耳,不悦道:“你也莫要忘了夏桀商纣,强人所难,强奸民意,穷奢极欲,劳民伤财,可都不见什么好下场。”
柴霏雪嗤笑道:“年纪轻轻,不想着建功立业,偏偏去学什么老子老庄,清净无为!我瞧你就这么点出息!”
沈放也不高兴,道:“你问我答,便不合你心意,又何必揶揄于我。”
慕小倩一旁乐开了花,心道:“这个傻子还真是喜欢跟女人争辩啊!哈哈哈哈,两人都红脸了,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还是叶素心好心,打圆场道:“河上公曰,圣人虽治大国,犹以为小,示俭约,不为奢泰。民虽众,犹若寡少,不敢劳之也。小国寡民,以之为小,以之为寡,实则国大民多。沈公子的意思还是天下一统,天下百姓方能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柴家妹子说的也是不错,这天下一统,又自非秦皇汉武之霸王不可。”
谁知沈放和柴霏雪都不领情,齐齐哼了一声。
叶素心也觉好笑,见一旁萧平安若有所思,道:“萧大哥,你如何看?”
萧平安这才恍然,摸摸脑袋道:“我不懂这么多大道理,但这两国交战,打来打去,吃苦的不还是百姓?”
德秀呵呵笑道:“谁说不是,人为刀俎,百姓常为鱼肉。萧兄弟武功高强,不如潜入宫中,逼那大金大宋皇帝齐齐化干戈为玉帛、铸剑为犁,救百姓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岂不是好。”
萧平安沉默片刻,摇头道:“我功夫不行,做不来的。”
众人都知德秀乃是玩笑,却看萧平安沉思,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慕小倩立刻想笑,但看萧平安认真神情,却是笑不出来。
一旁叶素心道:“萧大哥你莫听他胡说,这天下大势,又岂只是两个皇帝操控的。”微微一顿,尤觉不放心,道:“庙堂与江湖微妙,皇宫之中,不乏能人异士,卧虎藏龙,萧大哥可切莫一时冲动。”
慕小倩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担心什么,我瞧他可也没傻到那个份上。”
萧平安沉默片刻,却又道:“我没想过这些,也没那个本事。我笨的很,也不想和人打架,这辈子能安安分分,平平安安就好。”
此话自他嘴里说出,众人都是错愕。如今他声名鹊起,隐隐已是年轻一辈翘楚,衡山派又是欣欣向荣,未来成就,已是不可限量。忽然说出此语,众人只道他是隐忍藏拙。
却不知萧平安此言却是一万个真心,他下山这两年,恶战不断,已生厌倦。开封一场血战,林子瞻断臂,燕京失陷,天台剑派受苦,这一切虽未让他屈服,却让他对江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先前练武,只为师傅师娘高兴,却不想武功越高,麻烦越多,诸多烦心之事,眼下竟似难以自拔。
叶素心也觉有些诧异,好奇道:“萧大哥,那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