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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因为女巫们的挣扎,一部分油彩已经剥落了下来,露出真正的夜空,而真正的夜空,与他们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说,博斯的技法依然是传统的蛋彩画技法,也就是用半透明的颜料一层层地加叠在真实的景物上,在破碎的空洞后面,露出了黑巫师们的脸,他们有用扫帚的,也有骑着梦魇的,他们就像是打量免费商品那样打量着女巫们,无情的视线仿佛已经决定了如何切割这些女巫,不过他们首先要去掉这些珍贵收获上附着的累赘,一个黑巫师只是一挥手,女巫之一就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因为她身后的“丈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丢了下去。
像是发现了某种有趣的游戏,黑巫师们哈哈大笑着,明明他们可以无声无息地将那些凡人一口气全都丢在地上,却故意用自己的手指或是魔杖指着女巫们,在她们撕心裂肺的叫声中一个个地将士兵们远远地抛出去——女巫们为了尽快逃离,可以说是将扫帚拉到了三百尺甚至更高的高度,越过了黑巫师们有意制造的迷雾、云层,别说这些士兵都受了伤,就算是完好的凡人,从这里摔下去也必然会粉身碎骨。
黑巫师们一边了结了这些凡人,一边还在忙碌地收拾着女巫们流下的泪水,这些出自于心碎之人的泪水,就算是凡人的也有很多妙用,更别说是女巫们的了,一个巫师指挥着水晶瓶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即便这里只有月色,也能够看到瓶中的泪水不是晶莹透亮,而是带着杂质的,这不是一般的杂质,是在泪水中混入了痛苦的血,他瞥了一眼就满意地收了起来,又拿出一个空瓶,想要搜集更多,但他看向那个女巫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唇边竟然带着奇异的微笑,起初他以为她疯了,但他突然想到——他似乎没能听到那些凡人最后的嘶喊声。
作为黑巫师,这位先生的反应不可谓不敏捷,他一拉扫帚,就忽地冲出去了十几次,一股火焰就擦着他的靴子飞了过去,只差一点——胡德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举起双手,念诵咒语,另一个法术在他的手里酝酿,而那个黑巫师的法术却已经打了回来——即便是加约拉岛的巫师,也很难与这些黑巫师一对一的对抗,毕竟加约拉岛的情况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但既然路易十四已经决定要将里世界的力量带到战场上,就不会放任这些巫师继续如同一堆散沙——在这里的加约拉岛巫师,都是如同军队里的士兵那样,接受过训练,而且也不会独自面对敌人,一个巫师抛出的透明盾牌在胡德眼前被打得粉碎的同时,另一个巫师的魔法就已经击中了胡德的对手,夺走了他的一只手臂,黑巫师狼狈而顽强地操控着扫帚下降,在下降的过程中,他取出一只干枯的猴爪按在自己断裂的胳膊上,于是他又可以施法了。
他一落到地面,才发现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巫师们都是三三成队的,三个为一组,三组为一对,他们就像是一枚箭头,有人冲锋,有人防护,有人补刀,一旦小组中有巫师掉队,那么另外两个就会彼此掩护,退避,直到有新的巫师重新补充上来——这点是黑巫师们无法比拟的,虽然说他们在单独面对任何一个巫师的时候,强大的力量可以保证他们即便无法获得胜利,也能逃走,但现在他们一个就要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不说,也没办法信任别人和让别人信任自己——他们没办法像是胡德那样,大胆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黑巫师们相互倾轧的情况也不再少数,这里的黑巫师更是受了利奥波德一世的雇佣而来的,彼此之间更是忌惮重重。
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不是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
女巫们看着这些刚出现的巫师们飞到他们身边,施放法术,让她们从罗网中挣脱,她们是来得及匆匆说上一声谢谢,就立即转头飞了下去,去找她们的爱人。难怪黑巫师们没有听到叫喊声,原来从荒野中,突然生出了无数纠缠在一起的藤蔓,它们坚韧的枝叶就像是富有弹性的垫子,稳稳地截住了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的士兵,他们除了短暂的惊恐,以及一些倒霉鬼不幸再次折断了手脚之外,没有一个遭到了不幸。
胡德看了一眼那些喜极而泣的女巫们,啧了一声,在加约拉岛,选择凡人做妻子和丈夫的巫师还是不多,这些波西米亚女巫倒是毫不在乎。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胡德将视线转向更远的地方,女巫教团的成员们还在与黑巫师们疯狂地战斗——和胡德一样,身上佩戴着闪烁着微光的太阳徽章的巫师们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就像是与胡德遭遇的那个黑巫师,黑巫师们可没有什么职业道德与契约精神而言,一旦发现情势不妙,他们跑得比什么都快,但今天,他们的国王可不是简简单单地把他们赶走了就算了事,这里就算不是佛兰德尔所有的黑巫师,也可以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若是他们就此逃脱,无论今后是被敌人雇佣,还是心怀对国王的仇恨,都会是件麻烦到无以复加的事情。
胡德和其他巫师默契地抬起手,他们没有彻底毁坏博斯的“画”,甚至弥补了一些空洞,国王要将这些黑巫师留在这里,那么这张罗网倒也可以被调转过来对付黑巫师们,至于地面上,则有另外一部分加约拉岛的巫师们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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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特并不知道,她们的援军,不,应该说,凡人们的援军已经到来,她与教团成员可以说是获得传承最多的女巫,但她们对上黑巫师,还是只能凭借着坚韧的意志与不顾生死的勇气与他们对抗,而黑巫师们认为,得到她们只是时间问题,也不愿意被野兽最后的反扑伤了皮肉——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博斯为首的几个黑巫师还是开始不耐烦了,在翻卷而来的黑魔法前,教团成员不断地倒下,最后只剩下了马尼特。
马尼特拖着自己的脚,躲在一把高背椅后面,她中了一个枯萎咒,整个脚都萎缩成了一段枯干的残枝,而且还在不断地往上蔓延,她咬紧牙齿,从膝盖的位置截断了自己的脚,然后用火焰灼烧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就算咀嚼乌头也压不下去,她看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凝聚成一个很小的湖泊,开始念诵最后一个咒语。
她没发现靠背椅上的浮雕——圣女莫大拉突然蠕动了起来,那缕曾经用来为耶稣擦拭双足的长发从椅背上探出,垂下,就像一条毒蛇那样,突然紧紧地缠住了马尼特的脖子。
它的力量是那样的大,甚至将倒卧在地上的马尼特扯了起来,马尼特拔出刀子,想要割断它,但她每一下都只能切下一小撮木屑。
博斯没有走过去,他悠闲地等待着,就像每一次诅咒,他的圣人们总是能够给他带来不菲的回报。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吹笛手突然问道。
吹笛手,一个相当罕见地,还愿意尊重一些规则的黑巫师,就像他虽然曾经从那座城市里带走了所有的孩子,并且将他们交易给了其他的黑巫师,但首先,也要那座城市不愿遵守之前的承诺。他的笛子能够驱动飞虫和老鼠,对这些小生物的动向也格外敏感,虽然现在虫子和老鼠几乎都被去驱散或是被吞吃了,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是一群凡人,”一个黑巫师嗤笑道,“他们的将军想要来和我们打仗。”
黑巫师们齐声大笑,若是来了一队裁判所的修士,他们还要警惕一下,但凡人能够做什么?黑巫师们可以扭曲箭矢或是子弹的轨迹,可以紊乱凡人的视觉,可以改变空气的颜色和质量,他们可以让死物活动起来,也可以让一个凡人瞬间倒毙——之前被那个士兵杀死的黑巫师遭到了无情的嘲笑,他们都认为,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无比璀璨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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