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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是你呢?你会想知道两个逝者的故事吗?”
“与哥。”夏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无知者无畏,我希望你能一直做个像今天这样无所畏惧的人,当然是在技术过关、心里有谱儿的情况下。”
“所以如果是你,你也不想知道两个逝者的故事,对不对?”时与又问了一遍。
“嗯,我们应该往前走。”夏酌一语双关地说,“然后找个休息站,下来活动活动,喝口水,上个厕所。”
“你记得咱们上学期背过的课文吗?鲁迅的那句,‘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时与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
一字不差。
时与超越常人的记忆力,一直以来都深深地吸引着夏酌。他总能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纵然在国外待了好几年,纵然把英语学得秒杀南中的英语老师,他还是能随口背出唐诗三百首,也很快跟上了语文课的进度。
“刚考完试没几天,我当然记得。”夏酌并不介意天才日常看不起学神。
“无知无畏的是舍命陪君子的你。我只是个无照驾驶的猛士。”时与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好像又变成了哲人。
他记得夏酌说过,喜欢神秘一点儿的。
时与自信地认为,自己完全符合夏酌的口味。
……
两人从爷爷奶奶的邻居家里接上两只猫,又吃了顿包子就往回开了。两只猫分别放在各自的旅行包里,除了刚开始害怕使劲喵叫了一会儿,在后座待着基本没有什么动静。
回来的路上,时间不算晚,天却已经黑了。虽然司机时与看起来并不困倦,但夏酌还是片刻不敢睡觉,想方设法地跟司机聊天。
时与劝他听会儿车主唐糖搜集的cd里的小情歌,闭目养神,夏酌直接否了这个提议,然后没话找话地问:“你在美国上学的时候觉得哪门课最难?”
这一问,精准地打开了时与的话匣子。
“当然是英语啊。就莎士比亚那老头儿的腔调,不看翻译根本看不懂!什么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踏玛德,哈姆雷特问的什么鬼啊?我真想回答他nozuonodie!然后就是todie,tosleep,tosleep,perchancetodream……什么死了,睡了,梦了……我跟你说从李白开始,就是一部喝多了的文学史!”
夏酌被他说乐了。
时与却不敢再提李白了,尤其不忍直视那篇《蜀道难》。崩塌了,毁了,靠。
时与深吸一口气,继续吐槽:“然后就是万恶的历史。讲的特别杂,跟咱们的历史课很不一样,没有统一的教材,就是按老师的喜好讲。我记得七年级的历史老师知识特别渊博,特别话痨,从两河流域讲到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踏玛德讲太细了就没空讲古代我国史了。其实我还挺想听他怎么讲的。后来八年级就换课换老师了,也没讲咱这段儿,讲的全是美国历史。”
“卧了个槽的美国历史,短啊,所以讲的没有最细只有更细,就连哪个会上哪个老头儿拿拐杖打了哪个老头儿这种事儿都讲,我真是醉了。”
“再然后,大概就是生物课和体育课比较难了。生物课要记大量的拉丁语词汇,比英语还恶心,不过背书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难,难的是有一天刚解剖完牛蛙,食堂就给吃macaroni,踏玛得看着像牛蛙的肠子谁吃的下去!我对那种食物至今都有阴影。体育课的话,说来惭愧,我是真拼不过那帮吃cheese长大的小孩儿。人家六年级就一米八五,我六年级才不到一米七。”
夏酌问:“你不是说背书不难吗?怎么英语和历史对你来说最难呢?”
“死记硬背当然不难,难的是我不理解啊。比如我不理解哈姆雷特在那儿苦大仇深的干嘛呢,我也不理解历史老师为什么把老头儿吵架讲的那么具体,还不如让我解剖牛蛙去。”
夏酌笑了。
他希望时与那几年的经历,仅此而已。可他就是觉得肯定不止。这些吐槽的口吻太过熟悉,像小时候的时与会跟他说的话,所以顶多追溯到六七年级,那之后的八年级、九年级呢?时与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令人琢磨不透?
“你八年级、九年级的时候,语言都没问题了,又各种跳级上课,在学校的成绩应该特别好吧?”夏酌问。
“是啊,毫无悬念,全校第一。”时与说,“美国大部分的学校,九年级就是高中了。我上的那个高中,允许跳级选课,每门课的难度系数不一样,都会计算到gpa算法里,成绩是九年级到十二年级全校排名,不按年级排。”
“那你……为什么回来?”夏酌又头铁地钻回了这个没有得到过满意答案的问题。
时与之前的回答是,想回来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夏酌之前信了,可是在时与回来不到一个学期就全部做到的时候,夏酌又不信了,觉得天才不该被这么没有挑战性的事情所羁绊。
“夏酌。”时与忽然严肃了下来,不再逃避这个问题,“因为跟你一样,我在那个学校打伤了人。区别是,我被开除了,你没有。”
“与哥……”夏酌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时与。
灯影透过车窗,将那张侧脸映成了夏酌在电影院里贪看他时的模样。高挺的鼻梁撑起一股倔强,纤长的睫毛轻触着忽明忽暗的目光。
“你知道我为什么阻拦你打人吗?”时与问。
“如果能不打,我也不想打。”夏酌辩解。
本以为时与又会苦口婆心地把一箩筐大道理掰开揉碎给他讲,没想到时与居然沉默了。
小跑车不知在黑夜里安静地行驶了多久,久到夏酌好几次侧头去确认驾驶员是不是在犯困,就听时与再次开口,语气冰冷:“因为这个世界很难遵循正义和公平,法律的义务只是维持秩序而已。而且在很多情况下,我们连法律都求助不到就会被情势所迫,迅速做出选择……”
“夏酌,你该庆幸的是,你打的那个人,他至少没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