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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自大总管苏定方之下,左首第一的位置,居然是王福来,冯宝坐在其下,再往下皆是军中文官;而对面坐的都是统兵将军,也算是“文武分明”吧。
冯宝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王福来,又看了下苏定方,心说;“难怪李治后来喜欢用他,看起来,被闲置的二十年,让这位老将军懂得了很多啊。”
冯宝猜测的一点没错,苏定方通过自己二十年不被重用的境况,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仅仅当好一名纯粹的军人还不够,起码要在人际关系上,与人为善,至少在可能的情况下,不得罪任何人,哪怕是在大唐初期并没有什么地位的宦官。
“诸位,大军与突厥人对峙多日,胜负难分,始终僵持此地;另据斥堠来报,西北方一支数目不详的骑兵队伍正在抵进,估计当是突厥援军,老夫请诸位前来,实为商讨策略,诸位但有建议,不妨直言。”苏定方很是直接地说道。
其实在军中,大总管对于军务那是一言九鼎,根本用不着如现在这般召集众人议事,即便有些不明之处,也多是私下征询,似苏定方做法的,那是少之又少,故而一众将领们无不心里纳闷,嘴上却是一言不发。
冯宝更是无心军务,甚至连想也不想,坐在那里,权当一个听众。
如此情形并不出苏定方预料,他环视众人一眼,继续道:“老夫决定,趁敌援军未至前,明日出战,由后军总管苏海政领大军两万结阵而出,老夫亲率五千骑,游于侧翼,力争明日一战击溃敌军。”说完,他似乎言犹未尽,又看了一眼众人,道:“突厥人对于我朝大军战法颇为熟悉,虽无太好方法应对,却也能够做到进退自如,若想一战而竞全功,唯有兵行险着,出奇兵不可。老夫有意派出千骑,今日出发,自西南迂回百里,再绕回至突厥大军后方,找到并直接攻击突厥牙帐,此战若成,则大事定矣!”
所有人都沉默了,哪怕连不懂军事的王福来都知道,在一天内,一千骑兵绕道百里,再迂回攻击敌军大本营,听起来很容易,可真要是做到比登天还难,不说别的,单就骑兵不眠不休的奔行一昼夜,还能有多少体力战斗呢?况且,就算人能挺的住,马匹也坚持不了啊!此外,在这莽莽积雪覆盖的草原上,要想找到“突厥牙帐”,本身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真不知道苏定方是怎么想出来这么一个作战方法的?
“大帅,只要有足够马匹,迂回突击并不难做到,只是那‘突厥牙帐’,实在是不好找。”
“赵将军莫要担心马匹一事,至于‘突厥牙帐’……”苏定方拿起面前案几上的一张地图,再亲自起身挂到帐壁之上,然后用手点了其中一个位置道:“根据斥堠探查的结果,应当就在那一带。”
“既然知晓‘突厥牙帐’位置,只要大帅给末将配足马匹,末将愿领军出征。”那位赵将军大声说道。
所谓“配足马匹”,将领都知道,实际是指一骑配双马,能够三马那就更好不过,如此一来可以减少马匹负重,二来通过轮换,也可以使马匹得到休息,能够保持旺盛的体力,完成最后的战斗。可是,大军之中,何来如此多的战马?总共六千骑兵,除去少量战损,完好的也不过五千多,而战马数量甚至还要少一些,一人一骑都满足不了,哪来多余的呢?军中将领都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没有人提出领军的请求,当然,那个勇武有余,没什么脑子的赵长风就不算在内了。
正当众人以为苏定方要说出如何解决马匹数量的时候,回到座位上的他突然对冯宝问道:“冯县男以为,老夫所提战法可行否?”
“可行!当然可行!”冯宝想都不用想地道:“大总管的决定,本官绝对支持,别无二话。”
“那好,老夫请冯县男将贵军的战马移交给大军使用,不知可否?”
苏定方此言一出,大帐里所有人都明白了,敢情大总管是把主意打到了“安抚使”从“长安”带来的骑兵身上。可“葱山道安抚使”的职位并不低,且拥有“协理军务”之权,严格来说,当属军中第二人,在此情况下,强行征缴那肯定行不通,而且,那是一千多匹战马,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够答应的事,即便主帅有意,那也需要考虑将士们的感受,否则弄出来什么哗变之类的事,那就没法交待了。
实际上,将领们的考虑是非常正确的,大唐军制为“府兵制”,不论战马或者甲胄、武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士兵的私有财产,统帅可以让他们去送死,但是无权夺走属于他们的财物,除非他们自愿同意。
冯宝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定方提出如此要求,不过,在他潜意识里倒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但是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本官不能答应。”
“冯县男,难道还有什么比赢得战事更加重要的吗?”苏定方加重了语气道,同时还看了一眼王福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他也能够说几句。
“赢得战事当然重要。”冯宝抢在王福来开口之前说道:“本官并没有觉得出借马匹有多么麻烦,但大总管有所不知,本官此番带来的骑兵,全部换装了‘卫岗乡’制作的最新装备和装具,骑兵和马匹也是在来路之上通过操练才得以适应,故而本官不能随便借出马匹。”
“冯县男,不管怎么说,赢得战事更重要啊。”王福来终于等到了说话机会,至于冯宝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冯县男,国事为先、战事为重啊!”苏定方一边说,一边看着其他部下。
那些将领们也是心领神会,一起言道:“战事为重,请冯县男三思。”
冯宝见状,顿时有一种“被人胁迫”的感觉,好在那都是自己人,且出发点也是为了国家,倒也没放进心里。
“诸位,借出马匹无论如何皆不可能,不过——”冯宝话锋一转,看向苏定方道:“请问大总管,若是本官提出,向大总管借一千骑兵,不知可否?”
“冯县男此意是……?”苏定方都不知道如何问是好,只能看向冯宝。
“本官的意思是,由吾亲自统军,担负突击牙帐之任。”冯宝话音刚落,帐中一片哗然,许多将领相互间低声攀谈,显然是不认可的表现。
待帐中声音低了些,苏定方疑惑地问道:“老夫听闻,县男一路乃是坐着马车来到军前,这带领骑兵作战,恐怕……”
“不会骑马而已,知者甚多,大总管用不着替本官遮掩。”冯宝接过话道:“长途奔袭乃是当年‘武平堡军’的强项,本官带领的一千两百骑兵,原本系打算当作战场的尖刀使用,从来也没有想过藏着掖着,既然战事需要,为国出征实属应有之意,本官不认为有何问题,不知大总管以为否?”
苏定方用手捋了捋花白胡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才好,老实说,他实在不敢将事关全局作战的重任,交给那个看起文弱的书生,以及那一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军队。
“苏大总管,不知咱家可否说上两句?”王福来忽然开口了。
“公公不必多礼,且请直言。”苏定方立刻回道。
王福来道:“大总管有所不知,咱家曾奉先帝之命赴‘辽东武平堡’宣旨,对于‘武平堡军’的战力还是有所了解,故咱家可以证实,冯县男所言非虚。”
“武平堡?”苏定方轻轻地念了一句,而后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老夫去年率军讨伐‘高句丽’,曾途经一座‘武平镇’,听说那里曾是一座军镇,不知与公公说的‘武平堡’可是一个地方?”
“定是那里。”王福来肯定地道,因为他不认为世上会有如此巧合。
苏定方点了点头,他去年率军在“辽东”的时候,“营州都督”程名振专门提起过,虽然所说不大详细,但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事关重大,苏定方仍然不敢轻易决定,抬首看向冯宝,问道:“冯县男,不知可否说具体些?也好让老夫见识一下昔日‘武平堡军’的风采。”
冯宝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在“卫岗乡”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过问军事和政事,有一些事情他也仅仅耳闻,尤其是谢岩委托张猛以及学堂里“军事兴趣班”的那帮学生们捣鼓的一些器械,他自己都没有见过。所以,此刻他真不知道怎样说才好。
大帐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冯宝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
“冯县男,此乃中军大帐,绝无泄露军机可能。”苏定方以为冯宝担心人多口杂,故而说出此话。
哪知冯宝摇首说道:“本官不是担心泄露军机,而是不知怎样说为好。大总管若是不反对的话,本官想请两位‘皇家学堂’的先生来代为叙说,不知如何?”
苏定方真心是非常奇怪,自己从军数十年,还从来没有遇过如此情况!然而,在强烈好奇心驱使下,他颔首言道:“只要能够说清楚,破例一次无妨。”
“多谢大总管!”冯宝说着起身行了一礼,跟着对守在大帐入口的军士道:“即刻派人去本官营中,请许恢和杜风过来,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