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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后没有想到皇帝会比平时来早了许多,而且看着自己的时候,似笑非笑,神情颇有些古怪。
等到伺候皇帝坐下后,武皇后道:“陛下今日清闲的紧,看来定是国泰民安,盛世景象。”
李治道:“媚娘所言甚是,朝中安宁,却无大事,然事关‘赐婚’谢、冯二位卿家之事,‘礼部’倒是有了呈报。”说着,看向皇后微微一笑,再道:“媚娘可知,那许卿家推出怎样的人选?”
武皇后轻轻摇首道:“妾身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许卿家替朕挑了三位女子,其一者,新任‘黄门侍郎’杜卿家之侄孙女,曰其‘品貌出众、颇有才学、可称良配’。”
作为皇帝枕边人的武皇后,她太了解皇帝的心思了,虽然说,将杜正伦火速提拔成为近臣“黄门侍郎”,但那也多是看在“英国公”李绩的面子上,对其本人,谈不上有多么信任与欣赏,更多是出于对朝堂各方制衡的考量,若是寻常之人的“赐婚”,皇帝不会多想,但是谢岩不同,他那是皇帝极为看重的年青臣子,日后将有大用,因此,皇帝是不可能让一位未来的重臣和现有势力很大的任何一方有瓜葛的,所以,杜氏女几乎不会成为皇帝心中合适的人选。
“陛下,那另外二位又是何家女子?”武皇后心里想的,嘴上却是一个字也没说,而是直接问道。
“其二者,乃是许卿家之侄孙女。”李治简简单单说了一句。
“许氏女?自家人?”武皇后显然也吃了一惊。
“是啊!许卿家怕是看上冯大财主喽。”李治颇似玩笑的一句话,既调侃了许敬宗“爱财”的习性,又无意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陛下说的是,恐许尚书还真就如此作想也未可知。”武皇后莞尔一笑言道。
“其三者嘛……”李治又看了一下武皇后,笑道:“媚娘可是熟悉的很。”
“妾身熟悉?”武皇后大为意外,想上片刻后道:“莫非哪家皇亲国戚?”
“嗯,还真是皇亲,不过是皇后之亲,小敏月矣。”
“敏月!”武皇后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一幅很是震惊的模样。
“可不正是敏月。”李治道:“朕也没有想到,许卿家居然能够提出敏月来。”
“敏月的主妾身倒是作得,只是母亲那里……”
武皇后表面上颇有些犹豫,其实心里在一瞬间,想了许多——首先,贺兰敏月确也到了论及婚嫁的年纪,故此事并不为过,而且,无论谢岩还是冯宝,都称得上当世“贤才”,相貌也都不错,且官职、爵位都有,更重要是年轻啊,日后机会更多,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算得上是好姻缘,但是,究竟许配给谁?那可就有讲究了,在没有想清楚前,还真不能贸然答应。故以母亲杨氏的名义做借口,先把事情拖上一下。
“是啊,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征询一下总是不妥,此事不急于一时,媚娘得空问问便是。”
武皇后算是听出来了,在皇帝心里,多半已经将贺兰敏月给算上了,那看似“征询”的想法,只怕是希望“说服”的意思更多些。
皇帝的意愿是不容违背的,哪怕皇后也不成,所以,武皇后当天即派人前往“周国公府”,请母亲尽快入宫叙话。
次日一早,“代国夫人”杨氏即匆匆入宫,身为皇后的母亲,自然毫无阻拦地进了“清宁宫”。
摒退左右之后,武皇后即将贺兰敏月之事大致说了一下,最后问道:“母亲对此事如何看?”
杨氏道:“敏月那丫头总归要嫁人的,老身无异议。”
“母亲以为,哪一位更合适?”武皇后又问道。
杨氏想了一下道:“谢县子老身没有见过,听敏之说,也是很不错的少年郎;至于冯县男,为人甚是不错,老身也不知道哪一位更好。”说完,又看了看武皇后,问道:“娘娘钟意何人?”
“母亲有所不知,陛下心中,谢县子日后可堪重用,冯县男不过是其帮手罢了。”
“既如此,那自是谢县子合适啊。”杨氏马上接过话道。
谁知武皇后却遥了遥头,跟着道:“谢县子承陛下恩泽,心中当仅有陛下,联姻与吾无关,唯有将敏月许给冯县男,方才令其都感恩之情,如此方有莫大好处。”
杨氏能够听懂武皇后的话中意思,只是她不懂为什么?
武皇后见母亲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好解释道:“皇后之位,觊觎者众,若无得力外臣相助,难保不起变数。”
杨氏这下听懂了,武皇后的意思就是,“皇后之位”,能立之,亦可废之,只有宫内消除对手,朝中有得力大臣支持,才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娘娘,那冯县男可不喜欢做官啊。”杨氏道出心中忧虑。
“既列朝班,岂容他随意。”武皇后淡淡地一句话,却道尽为官者身不由己的境况。
杨氏完全明白了,在她看来,贺兰敏月的幸福固然重要,可是女儿的“皇后之位”那才是重中之重,没了“皇后”的名号,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其他的就更别想了。
“记得母亲有说过,冯县男曾有给敏月画过一幅画像,如今可在府中?”
“在的。”杨氏道:“那冯县男作画,非常特别,却又画的十分逼真,堪称一绝。”
“如此最好。”武皇后颔首言道:“母亲明日可带此画来宫中,待见到陛下时就说敏月属意冯县男,故在‘卫岗乡’不肯回来,陛下心软,自会成人之美,如此,事成矣。”
“明日定当办妥此事。”杨氏那是想都不想地说道。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与武皇后设想的并不一样。
大唐皇帝李治,在听了杨氏有关冯宝给贺兰敏月作画一事后,几乎毫无反应,反而说道:“朕已命人登门索要许氏女之生辰八字,并与敏月及谢、冯二位卿家的一同送往‘太史令’李卿家处,究竟谁合适,相信上天必有启示。”
武皇后这下有些蒙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来这么一出,而且,“太史令”李淳风被册封为“昌乐县男”不久,深得帝宠,尤其此人是自袁天罡之后,大唐在命理、易数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由他负责推算哪两人是“天作之合”,简直就是无可挑刺,任谁也说不出话来,或许,真就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相比武皇后的发蒙,许家六郎许平,那简直都要欲哭无泪了!
当许敬宗府上管家领着宫中宦官来找他时,原以为是什么好事,哪知道弄清楚事情原委后,他差点当场晕过去。
许爰有暗疾,难以生育一事,在“洛阳”确实有不少人知道,但是在“长安”,那是无人知晓,连许敬宗也不知道这事。
“抗命?”许平可没那个胆子,万分不情愿的写下许爰“生辰八字”交给宦官,并等其离开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去许敬宗府上,结果却被告知:“尚在朝中,未归。”
黄昏时分,许敬宗悠哉悠哉地回到府中,前脚刚进大门,立刻得知许平等候一事。
“带他去书房。”许敬宗吩咐了一句。
许敬宗进了书房,刚刚坐下,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看见许平慌慌张张地快步入内,且一见面“扑通”跪下,张口就道:“伯父救吾!伯父救吾——”
许敬宗那是被吓了一跳,急忙道:“发生何事?致六郎如此惊慌?”
“今日午时,宫里差人来侄儿家里……”许平赶紧把所有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道:“侄儿怎么也想不到陛下会……”
“咣”的一声,一只茶杯重重地摔落地面,吓得许平直接就是一个哆嗦,微微抬头,却见自家伯父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这一刻,他方才想起——伯父才是“赐婚”一事的主事人啊。
“汝个混账东西!”许敬宗怒声言道:“此等大事,怎不早说?”
“侄儿、侄儿……”许平心说:“吾哪里知道会发生这事啊。”
许敬宗茶杯也摔了,火发了出来,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到许平头上,甚至于怪不到任何人,只能说是“运气不好”,然而,他已经知道皇帝的意思,选定自家侄孙女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若此时告诉皇帝一切,固然来得及,可是,皇帝心中怎么想,那可就难说了,到底应该怎么做才稳妥呢?许敬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大约过了整整一炷香,许平跪的两腿发麻,都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许敬宗终于开口说话了:“六郎,此事万不可对人言,若是有人提及,就说年幼时大夫误诊,现已治愈,汝可明白?”
许平听得出来,自家伯父最后那一句话说的是森然至极,换句话就是说,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做,那后果只怕是什么可能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