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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月初一起,进入“卫岗乡”地界的车队逐渐增多起来了。
第一批到来的有刘仁实、刘仁景等刘家的人;紧跟着就是雷火;至于李义府、程务挺、李绩等颇有些渊源的朝中高官显贵们,也纷纷派出子侄作为代表,携带大批贺礼进入乡里。
到了十月初五的时候,以“周国公府”为首的朝中勋贵同样派出家中子侄前来道贺,倒不是说这些人和谢岩有什么关系,那完全是因为“皇帝赐婚”,他们也必须得有所表示才行。
十月初六,负责主持婚礼的“礼部”官员,携带皇帝、皇后赏赐的大批礼物进入乡里,至此,恐怕除了正在赶路的冯宝以外,该来的人几乎都到了。
非常奇怪,明明已经过了雨季,可是关东地区却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很有些暴雨的意味。
“县男,雨势太大了,再赶夜路就太危险了。”
冯宝耳听高大棒的声音传来后,当即大声回道:“在附近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好咧!”高大棒大声回应了一句。
“接受?还是阻止?”这是摆放在冯宝面前最为艰难的一道选择题。
一天前,也就是十月初五,以最快速度回到“长安”的冯宝,却听到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谢岩要娶的人,竟然是许爰!
得知消息后,冯宝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命令高大棒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回乡。
冯宝没有和任何人说,但是他的举动太怪异了,等到黄守义、房元昭他们全部知道了事情真相后,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傻了眼。
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于是,但凡会骑马的,或者有马车的,全部上了路,紧紧跟在冯宝之后,一路向东狂奔……
幸好王决头脑很清醒,他没有跟着追出去,而是招呼匡胜留下,随裴士峰前去“兵部”缴令,同时约束和保护携带大批物资和钱财的“施工队”及一百多名出自“卫岗乡”的骑兵,等“兵部”有了回复后,再做打算。
被大雨阻止行程的可不止冯宝,当高大棒在路边找到一间无人破庙进去避雨后没多久,一路紧追而来的房元昭、刘大山、杜风三个人,以及冯宝的部分亲兵也骑着快马来到了庙里。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后,乘坐马车的黄守义和狄青姐弟俩与常远一同抵达,他们人还没有下车,又有一支人数超过二十的马队来到了破庙之前。
“县男,贺兰少郎君也到了。”高大棒低声地说了一句。
旁的人,那都是乡里的自己人,冯宝懒得搭理,自然算不得失礼。可贺兰敏之不同。哪怕再不想说话,那也不得不前去迎一下。
“少郎君也来了啊。”冯宝淡淡说了一句,随意拱了拱手,就当是见礼了。
“啊,吾欲……”贺兰敏之话说到一半,似觉不妥,又改口道:“舍妹还在乡里,吾去接她。”
正说话时,黄守义、常远、狄青以及一名身材高挑,面覆轻纱的女子一同走了进来。
冯宝看了众人一眼,挤出一丝笑容道:“诸位烤烤火,淋湿衣服不弄干可不成。”
“县男说的是,诸位先弄干衣服,反正雨太大,一时半会儿也小不了。”光着膀子,浑身上下只留一条短裤的高大棒急忙招呼众人道。
一时间,那些被大雨淋湿的人,纷纷宽衣解带,前去庙中点燃的火堆旁烘烤衣服……
狄青姐弟俩则被冯宝安置到自己原先坐着的地方,因为角度关系,在那里看不到火堆那边的情况,如此可避免引起尴尬。
等冯宝回到众人面前时,黄守义主动过来道:“县男,可借一步说话?”
冯宝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想好。”
此言一出,黄守义顿时知道自己没法再说下去了,只能黯然的退到一边。
“咳咳”贺兰敏之轻咳两声,站在冯宝身侧道:“这雨要是不停,怕是来不及了吧。”
冯宝转首看了贺兰敏之一眼,道:“那又如何?爰儿只要说出来,警官自会知道怎么做。”
“唉——会说吗?”贺兰敏之叹道。
冯宝无言以对。他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一点,唐人与后世的人相比,对“孝顺”的理解那是完全不同,对于父母的绝对服从已是深入骨髓,尤其许爰还是一个女子,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叛逆的想法,指望她去主动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那简直和天方夜谭差不多。
尽管冯宝非常确定,只要许爰说出:“自己另有心上人。”那谢岩一定会放弃这场婚事,毕竟来自后世的他们都明白一个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勉强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通常都会以悲剧收场。
可是,谁来让谢岩知道呢?
大雨滂沱的夜晚,许爰独自坐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自从得知要嫁给谢岩以后,她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哀求过自己的父亲,只要让谢县子知道实际情况,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然而,那是徒劳的,父亲告诉她:“天子诏令,不容更改!即便是谢县子可以悔婚,那一切的罪责都将是许家的,在天子盛怒之下,整个许家都将灰飞湮灭。”
一直疼爱的母亲,这一次,也没有站在许爰一边,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身为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能够成为‘五品诰命’,并且嫁给谢县子,那简直是天大的造化,何必执着于冯县男呢?”
若是在过去,许爰绝不会认为母亲说的有错,相反,她也一定会为自己能够嫁给谢岩而感到高兴。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除了冯宝的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和冯宝密切交往的过程中,听到了一种她从来没有想过的说法,那就是何为幸福?除了有钱、有地位、有身份等,是否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携手一生,那才是真正重要的。对此,许爰深以为然。
虽然与冯宝之间,并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但是彼此却都知道了对方心意,应该说,如果不是发生了“皇帝赐婚”这档子事,回到乡里,冯宝铁定是会派人上门提亲的。
可是……
一切都太晚了!
一切真的太晚了吗?
许爰不知道!能做的她都做了,哭闹、抗争、试图逃跑等等种种手段,均告无效。
其父许平明确说了:“哪怕是以死相逼也没有用,无论怎样,整个许家都承担不起陛下的雷霆之怒。”
许爰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自怀中取出一个手绢包裹的小物件,轻轻地打开之后,顿时在黑暗的房间中,闪现出七色彩光!
许爰看着发出彩光的“氚气指环”,这个名字是冯宝起的,她记得当时冯宝交给她的时候说道:“此物天下无双,过去送给你,怕是‘怀璧其罪’,会带来危险,如今不同,我倒不相信,还有人敢打此物的主意。”
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平民许爰那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有朝一日成为冯宝的夫人后,情形自然大不相同,相信也不会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应该说,在许爰心目中,“氚气指环”可以视为冯宝给的定情之物。
然而,物品虽在,人却不在,而此时此刻,许爰是多么希望冯宝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已经扛不下去了,再有三天,一切都将成为定局,何去何从呢?
黄一清与黄雅雯以及张猛,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皇帝赐婚的人选是许爰,等到他们知道的时候,许平已经回到了“卫岗乡”,并且特意关照黄家兄妹俩不要说出去。
黄一清不是喜欢多嘴的人,所以是一个字也没说,至于黄雅雯,错误的以为许家是想要给谢岩一个意外之喜,因此,不仅本人没有说出去,还告诉张猛不要多说,而张猛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说。
正因为这一系列阴差阳错,以至于谢岩到临大婚前,都不知道自己要娶的人,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天亮了,进入十月初七,距离皇帝定下的大婚之期,仅有两天。
大雨变成了中雨,但依然下着,冯宝看了一下庙里的众人,开口说道:“雨天上路,不便之处太多了,诸位不必如我一般赶路,不如等雨停了再走不迟。”
“老夫是马车,不怕淋雨。”黄守义第一个站出来表示紧跟的意思。
房元昭接着道:“余下路不多,淋些雨不碍事。”
“正是如此。”杜风同样表达了自己看法。
“冯县男就不必问了吧。”贺兰敏之抢在其他人说话前,道:“吾相信此地所有人都会一起上路的。”
“少郎君说的是,咱们一起出来,理当一同回乡才是正理。”刘大山算是道出余下之人的心里话了。
冯宝缓缓地环视众人一眼,无声地叹息一下,最后说道:“既如此,尽量上马车吧,能少淋些雨,那也是好的了。”说完,即带头走向破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