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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双人合乘一骑,那速度也远远超过缓缓而行的马车车队。
出城约五里地,方九带着明崇俨终于追上了车队。
冯宝可没有想到明崇俨会跟来,临行前写了封信让方九送去,只是为了留下日后机缘,此刻忽然见到,自不免惊讶的问道:“小郎君前来,所为何事?”
明崇俨恭声行礼道:“某有一事意欲请教县男。”
“且请说来。”
明崇俨郑重地问道:“请问县男,师者为何?”
“传道、授业、解惑也。”冯宝想都不想地回答道,心里还不忘说:“幸好是名人名言,要不可真答不好。”
“再请教县男,所学,为何?”明崇俨又一次问道。
冯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身边的亲兵们大声道:“尔等之中,不少人进过学堂,你们告诉小郎君,所学,为何?”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方九说出第一个字时,凡是在学堂进过学的,一齐跟在后面道出了那日后名扬天下的四句话。
明崇俨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那四句话,不得不为其中立意之高而折服,简简单单几句道尽读书人应有之追求。
“小郎君在想何事?”冯宝见明崇俨一直不语,只好主动问了一句。
“吾……”明崇俨说了一个字之后,抬起头看着冯宝,道:“吾改变主意了,可否?”
冯宝乍听之下,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道:“何事改了主意?”
“吾欲拜县男为师,一同前往‘岭南’,不知可行乎?”
望着明崇俨一本正经的小脸,冯宝最初是一怔,显然那是太出乎意料,跟着即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自然大喜过望,急忙道:“当然可行,冯某求之不得。”
“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明崇俨行事甚是爽快,大有绝不拖泥带水之意,于官道路边即行大礼跪拜,向冯宝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冯宝知道,古人的“拜师”,乃是极为严肃认真的事情,纵然自己对“礼”并不是很在意,此时也必须安心受之。
冯宝等明崇俨三个响头磕完,亲自俯身将其扶起,跟着对周围众人道:“诸位都看见了,崇俨自现在起,即为本县男弟子,还望善待之。”
“恭喜少郎君。”方九第一个出言恭贺道。
紧跟着,罗盛、刘长河等依次出言恭贺……
冯宝更是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那是他花了两千贯在迪亚马手中购得的古玉,玉质极佳,连王福来都说非常少见,堪称珍品,此刻被当成“见面礼”,送了出去。
待喧闹的场面渐渐平静下来,冯宝又问明崇俨其家中可曾知晓?
明崇俨道:“待弟子书信一封,师父差人送予田四海即可。”
此等小小要求根本算不得事,待一切办完后,冯宝命方九再跑一趟“凝华堂”,以说明一切。
师徒合乘马车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行进途中,冯宝问起:“怎地一夜功夫,你就改了主意呢?”
哪知明崇俨回道:“在家闷的太久,想出去走走。”
冯宝闻言“哈哈”一笑,连声称“好”。
其实真正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学堂的吸引力以及“卫岗乡”的好名声。更何况,冯宝之名,明崇俨那是早就听闻,拜此人为师,他相信,父亲那里,当不会有异议。
世上许多事情的发生,如同事先约定好的一般,冯宝在“偃师县”巧遇明崇俨,得了一位弟子,而身在“长安”的谢岩,这些日子也在为“弟子”之事犯愁,他不是看中了谁,而是有人想要拜其为师,那么,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事情还得从皇帝赏赐的四个大美人说起。
四人之中,紫珠是“长安”附近人氏,其父母早亡,留下兄妹二人由其叔父抚养,然叔父家贫,无力负担两个孩子,最后只能将女子卖给了一户人家做婢女,结果那户人家见其容貌尚可,便当成礼物赠与一名官员,恰好当时宫中缺人,得知消息的官员便又将其送出,这才有了最后被皇帝赏赐给谢岩的情况。因其入宫有四年,加之头两年被卖来送去的,足有六年光景没有见到仅长一岁的兄长,所以动了回老家探望一下的心思。
当吴成将此事禀报谢岩后,谢岩考虑之下,没有让紫珠回去,倒不是有何担心,而是觉得没必要,只是派了两个亲兵前往,并说可以将人接来,左右不过是见一面的事情。
哪知道亲兵跑了一趟,回来道:“紫珠小娘子的兄长年头就来了‘长安’,说是参加‘科举’,而后一直就没回去。”
谢岩听得极其纳闷,问亲兵:“其家不是贫苦乎?怎有余钱进学?”
亲兵道:“那小子三年前就自己从叔父家跑了,且不知怎地入赘了一户有钱人家,进了两年学而已。”
谢岩听后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读两年书就想考科举,即便是天才也不敢如此,真不知道那个家伙何来的胆子。只不过考虑到紫珠仅有这么一个亲人,能够帮其见上一面,似乎也不为过。
于是,谢岩问了那家伙的名字后,先差人去“礼部”查询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参加“科举”。结果不出所料,此人早已被淘汰,那么问题来了,“科举”结束很长时间了,他不回家,又会在哪里呢?
原本在偌大的“长安”城里找一个人非常不容易,但巧合的是,王禄特来拜见谢岩,无意中听亲兵们说起此事,加上紫珠其兄现改姓为“商”,改名为“涵”,读起来颇有“伤寒”的意味,令人印象深刻。所以,王禄想起来,“东市”里有家小铺子,东家正是姓“商”。
谢岩听说有了这样一处线索,便让人去“东市”走一遭,横竖是在城里,很是方便。
果然,事实确如王禄猜测那般,商涵自“科举”失利后,一直住在店里。
人找着了,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好办,谢岩让人送紫珠前去认亲,过程自无必要多说。
原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哪知道紫珠回来后,主动找上谢岩,说:“兄长已然长大成人,有心恢复本姓,还请县子相助。”
谢岩非常奇怪,不明白紫珠之兄凭什么能够提出这种说法。在他看来,商涵既然入赘,改名换姓乃是必然,况且,“商家”待其不薄,否则不会有“进学”、“科举”之事,现在提出恢复本姓,何故?
经过详细询问,谢岩这才知道,紫珠居然告诉其兄:“自己蒙陛下恩典,赐与‘新安县子’为妾侍。”
至此,谢岩恍然大悟,那商涵肯定此事为真,自以为有了更大的靠山,所以才会提出如此不靠谱的要求!旁的不说,单就这一条而言,谢岩心中对那个叫“商涵”的家伙也是极为不耻,虽然没见过,但多半是个小人无疑。
许多话,当然没必要和紫珠说那么清楚,谢岩仅敷衍了几句,但却让吴成去告诉那四位女子“现在不是什么妾侍,以后也不会是,待回乡后再行安排。”
紫珠再年轻不懂事,也知道谢岩其实是变相的回绝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商涵以看望妹妹为名义登门“谢府”。
谢岩可没空搭理他,让紫珠自己去处理。
结果紫珠又一次找到谢岩,说是:“兄长以为上一次所说之事太过了,特来道歉。”
谢岩笑了笑,并不予置评,只是说道:“如此最好不过。”
可令谢岩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紫珠突然又说:“兄长有意拜在县子门下,潜心进学,还请县子成全。”
谢岩当时就觉得,紫珠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别说她进府还没几天,就算真的是自己妾侍,也没理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吧!事出反常,必有蹊跷,需要弄清楚才可以。
谢岩在问清楚她们兄妹两次见面到底说了什么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紫珠仅仅是单纯地替其兄带话而已,那还是在商涵苦苦哀求之下,念在兄妹一场的情分,勉强答应的,所以,问题一定出在商涵身上。
谢岩原想让吴成去做一番调查,可转念一想,此次跟来的都是新人,“长安”都是第一次来,指望他们去弄清楚,难度实在有些大,仔细权衡之后,决定让人明日请老霍过府一趟。
次日,老霍人还没有到府,吴成匆匆忙忙找到谢岩禀道:“县子,昨日那个商涵又来了,且、且跪于府门外,口口声声称‘县子若不收其为弟子,便一直跪下去’。”
谢岩闻言之下,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家伙会来这么一出,而此人如此反常的行事,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一时半会儿之间,想要弄清楚答案是不可能的,谢岩沉思片刻后,对吴成道:“有几件事,其一,告诉紫珠姑娘,出门见兄长可以,却莫要多说话,届时你盯着点;其二,派人在商涵周围护卫,可千万别让他出事,吃的喝的,按时送去即可;其三,不论此人说什么,记下报吾知晓,无需与之多说,这些你去安排下。”
待吴成领命而去,谢岩独坐书房,他需要好好冷静地想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