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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平安道荣交县的县令衙门中坐着几百人,为首的十几人面前摆着酒菜。县令姜由松坐在厅堂最上面,却没有一丝上位者的威势。他紧张地看着厅堂内坐着的十二家“两班”豪强家主,似乎在看着这些人的脸色。
朝鲜不设省,全国分为八个“道”,平安道是最西北的一个道。在各个道内,朝鲜仿照天朝设置府、郡、县等行政单位。朝鲜全国分为五百多个县,每个县都很小。
在朝鲜,政府和农民之间的豪强,是“两班”贵族。
朝鲜社会中广泛存在前朝遗留官员和本朝新贵组成的贵族,这些贵族不但把控着政府,让政府做出非两班贵族不能入仕的严格规定,更控制着地方上的秩序。在地方上,朝鲜的贵族是地主,是豪强,是农民的领袖。
没有地方两班的配合,地方官的行政命令根本无人理睬。
和大明的士绅相同,朝鲜的两班贵族也恪守儒家传统,传播文化讲究仁孝。唐代以后天朝再无力入侵朝鲜,蒙元的威胁昙花一现,朝鲜半岛几百年来长期的和平环境缺乏外部竞争和压力,这让儒家思想十分兴盛。
这些在地的两班贵族利益格局和朝鲜王室完全不同。朝鲜王室害怕被日本和天朝推翻,这些根植于农村的两班却不怕。
这些地方上的两班是依附于朝鲜农民的。而朝鲜的农民,作风是比朝鲜的王室彪悍的多的。
当初日本丰臣秀吉政权入侵朝鲜,在大城市势如破竹很快占领朝鲜全境,但在农村却遭到狙击。朝鲜的农民们举着篱笆镰刀守住乡村,几十万日本入侵大军根本抢不到粮草,最后终因后勤问题和大明抗日援韩退回日本。
正因为朝鲜地方上的农民相对强悍,所以强盛如崇祯九年的皇太极,也从来不曾打吞并朝鲜的主意。后金两次征服朝鲜,都是来去匆匆,得了朝鲜王室的一个城下之盟就赶紧离开朝鲜半岛。
比起李氏朝鲜政府,朝鲜的草根农民才是守卫这个国家的真正力量。而地方上的两班,则是这些农民的代言人。
姜由松举起酒杯,赔笑着说道:“大家都是高丽的义士,如今大明朝鲜事务总督严嵩有令要朝廷交纳一千五百万两靖难银子,朝廷有难,大家广出钱财。我们县十二家豪强筹集三万两银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回应他的,是令人尴尬的沉默。十二家两班贵族的家主没有一个举起酒杯。
到达南京避难的朝鲜士林领袖金宏弻在南京同蔚王殿下朱厚炜进行了密谈借兵,决定在合适的时候利用金宏弻在朝鲜的影响力会同朱厚炜在金州的军队靖难推翻燕山君李的统治,立中宗李怿为君。朱厚炜让严嵩负责带领在金州的青岛海外征伐队进驻高丽协助,严嵩在政变成功后向中宗提出了一千五百万两的出兵费和保护费。
朝鲜中宗,名李怿,字乐天,明朝赐谥号恭僖,庙号中宗,朝鲜加谥曰恭僖徽文昭武钦仁诚孝大王,是李氏朝鲜第11位君主,1506年9月2日至1544年11月14日在位。成宗嫡子,由贞显王后尹氏所生;前任君主燕山君李的同父异母弟弟。1494年,燕山君即位时,李怿被册封为晋城大君。由于燕山君的荒诞,使群臣密谋废除燕山君,并拥立李怿为君主。中宗即位后废除了燕山君的不少苛政,受到欢迎,但他为人优柔寡断,容易被两班所左右。
1506年(弘治十九年),9月1日,吏曹判书柳顺汀、知中枢府事朴元宗、副司勇成希颜等人发动政变,在金宏弻带领的青岛海外征伐队的协助下,组织军队扑杀外戚慎守勤和任士洪,随后包围昌德宫,驱散宫中卫队后迫使燕山君退位,并以慈顺大妃(成宗王后,晋城大君生母)的名义命令燕山君交出国王印玺。
燕山君先是百般抵赖,但最后不得不于九月二日清晨交出玉玺。政变发起者随即赴晋城大君私宅,将其迎入景福宫,在勤政殿即位,是为朝鲜中宗。
县令悻悻地放下酒杯,看着两班贵族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才有一个崔家家主崔正武打破了沉默。
“我看到的不是三万两银子,我看到的是朝鲜的败亡。我朝鲜虽然以事大主义立国,但绵绵一千多年不曾国灭。即便是当初强悍如蒙元,也只是得了国王一个臣服的姿态,从不曾从朝鲜掠去这许多金银。”
“我朝鲜还从未曾因为错误投靠过谁而交纳这么多罚金。”
“如今一个大明的朝鲜事务总督,不但不是大明的天子,连亲王、郡王都不是。他一封信写过来,就要让全国人倾家荡产。他一封信,难道就要让所有的朝鲜人都要拿出家里积存的唯一一点银子,家破人亡的交出所有的积蓄吗?”
听到崔正武的话,两班贵族的家长们频频点头,显然非常赞赏。
县令脸色越发难看,赔笑着说道:“本县有二万多人,交出三万两银子也不过是每人交出一百多斤粮食。我想这些粮食不需要让佃农筹集,在诸位的粮仓里稍微匀一些出来就有。”
崔正武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的粮食是修身齐家用的,不是用来养无能的朝廷的!”
县令听到这话,觉得这场交涉是无法进行了,脸色一白。
“难道诸位就眼睁睁看着朝廷交不出罚金,看着朝廷被严嵩推翻吗?”
十二家两班贵族的家主对视了一阵,没有一个人说话。
站在县令后面的县监看到这一幕,终于忍无可忍了。
县监是从七品的官员,是朝廷委派的县令副官。这个县监一直站在后面看县令乞求两班贵族,但看到豪强们的倨傲态度,县监猛地喝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尔等岂能如此无动于衷?”
听到这个县监的喝骂,县监身后的县衙皂隶猛地冲了出去,就要抓拿不肯出钱的十二家贵族家主。
看到县监的人马冲了出来,两班后面的部曲立即冲了上去。不过比起县监的皂隶,两班的部曲还是弱了一点。县令麾下一个高大的皂隶看一个崔家部曲冲到他面前,一拳就打在部曲的肚子上,打得那个部曲当场就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
十二家人毕竟是客场作战,人数没有县令的皂隶多,到最后那些县衙皂隶们把十二家两班豪族的人马围在中间。
县监指着两班贵族喝骂道:“你们这些乡下人现在知道什么是朝廷了吗?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部扣下?”
一些两班贵族们有些慌神了,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的皂隶,脸上有了妥协的神态。
崔家家主崔正武却丝毫不惧,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严嵩的兵马杀到朝鲜来,若是朝廷挡不住,我们乡下人自然会战斗到最后。朝廷有十几万大军,如果尚不能对付严嵩的几万人,这个朝廷也太昏庸了!”
“就算我们这些两班答应,乡下的农民们也不会答应!”
县监见皂隶们控制住了形势,冷哼了一声,就要抓捕崔正武。然而他还没有下令,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皂隶。那皂隶看了看厅堂里面的对峙,冲到县令面前说道:“县大老爷不好了,外面聚了一千多农民,都带着镰刀锄头,把县衙包围了。”
县监听到这话,一下子慌了神。皂隶能控制住了十二家两班家主,却控制不了愤怒的农民。如果这些农民冲进来把县衙砸了,说不定县监和县令会被活活打死。
县令仿佛早就知道情况会发展到这一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县监一下子失去了气势,他强自镇定,指着崔正武喝骂道:“崔正武,是不是你召集的农民。你家粮仓里那么多粮食不愿意交出一点,你煽动农民说了什么?你要造反么?”
崔正武看了看身边失去了分寸的县衙皂隶们,冷哼了一声。
“不是我们两班不出银子,是农民们不答应!”
他大喝一声:“我们走!”
没有留下一分银子,十二家豪族推开了身边的县衙皂隶们,大步走出了荣交县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