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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宛言如此懂事,张姨娘宽慰地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瞧见吕婆子的身影:“吕婆子去哪儿了?”
见她问话,一旁的季婆子适时答道:“回姨娘,刚才进门时,后头院里临时有些事,吕婆子理事去了,因怕姨娘久等,所以老奴先带二小姐过来了。”
“这样啊,”张姨娘垂眸想了想,“那就由你带二小姐回疏桐院吧,记得一定要小心伺候,妥当一些。”
“是。”
闻言,宛言正打算告辞,忽听身后传来门帘响动的声音,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着官服,脸带疲惫地走了进来。
是宛成仁回来了!
“老爷,您今日回来的比往常可是早了些啊!”一见着他,张姨娘忙迎上去,十分体贴地道,“朝云,赶紧给老爷倒杯茶来。”
见状,宛言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闪了闪身。她进屋也有一会儿了,却没见有茶水端上来,如今宛成仁一来,伺候得倒是周全。
张姨娘伸手接过宛成仁的官帽,递给一旁的丫头,又小心服侍他坐下,这才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她看了一眼宛言,笑道:“老爷,言儿回来了!”
“哦?”宛成仁拿起茶水喝了几口,听见她的话,一抬眼正好看见站在一旁的宛言。眉间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淡漠地开口问道:“言儿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多谢父亲关心,路上还算顺利。”宛言弯了弯唇角答道。
“嗯,那就好,淮扬到永安路远,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歇几天吧。”说罢,宛成仁又转头对张姨娘道:“言儿才回来,一应用度你记得好好安排,别怠慢了。”
张姨娘听他这么嘱咐,忙说道:“老爷放心吧,言儿原来住着的疏桐院我早已经派人打扫过了,还另遣了两个得力的丫头前去服侍,若还需要什么,她只管和我说,我叫人去办就是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宛成仁摆了摆手:“这些琐事便不必说与我听了,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张姨娘闻言会心一笑,又听得他继续说道:“今日上朝站了许久,听了半个上午的财政、刑事什么的,我这会儿乏得很……”
宛成仁顾自说着些什么,张姨娘则在一旁恰到好处地搭着话,全然把宛言给晾在一边了。
见状,宛言心下知道宛成仁也不会再问自己什么了,于是微微屈膝,道了一声“父亲,那女儿就先回去了”,便退了出来。
几人正走到院中,方才在里屋坐着的宛如追了出来,在身后喊道:“宛言!”
本不想理她,可难为她还特地出来,宛言站定,回身看着她微微笑道:“不知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见她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宛如却没立即答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方道:“妹妹回来,我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上几句话呢!”
“来日方长,姐姐若是有什么话,日后只管来说与妹妹便是。”
不知为何,虽然宛言说话时面带笑意,可是宛如却总是觉得她的眼神有些陌生,从中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略怔了一下,眸光一闪,有些不怀好意地道:“妹妹说的是。只不过有一桩事,还是应该现在告诉妹妹。”
宛如说着,装模做样地叹了一声,有些惋惜道:“你若是早些回来就好了,顾大哥前些日子刚刚成亲,娶得可是刘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那场大婚不知道办得有多隆重呢,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可惜你没有瞧见!”
怎么会没瞧见呢!
先前之所以不顾危险,孤身赶路,只是因为想尽快赶回来。既是回来了,又怎么会瞧不见那日的盛况呢。
宛言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记得小时候,宛如很喜欢顾浩行,可是顾浩行却总是爱跟她在一处,对宛如多有冷落。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好到,大概连宛如也以为,她有一天会嫁给顾浩行吧!
心里暗叹一声,在宛如一副看好戏的目光中,宛言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道:“那场婚礼的确盛大,我回来路上还常听见有人谈起呢!不过说起来,那顾少夫人当真是很好,听说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最重要的是,身份也与顾家相称,是刘家的嫡女呢!”
宛言知道自己这个大姐生平最恨听到“嫡女”二字,嫡出的身份对身为庶女的她来说,几乎是无法逾越的大山。这么多年来,更是因此在外头受了不少冷眼。
本来,宛言无意说这些话在她伤口上撒盐,可奈何她非要跑出来说这些风凉话,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别人说话不中听了。
果然,听见“嫡女”二字,宛如的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眉宇间渐渐浮上些许怒气。
话已经说完,看着她这副模样,宛言也不愿在此处继续与她纠缠,抬脚便往院外走去。
宛如站在身后,颇有些气不过,声音又高了几分,嘲讽之意更甚:“宛言,我还以为最后嫁给他的人会是你呢!可原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啊!”
这话说得可谓是结结实实地扎在人心上了,出云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这些年来,虽然宛言嘴上不说,可是她知道,在自家小姐的心中,将那位顾家大公子看得很重要。
想到这里,出云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宛言,却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脚下的步子更是连停都没停。
宛如也没想到这话对宛言一点用都没有,见没人搭理自己,她一时无计可施,只能站在原地跳脚,眼看着宛言越走越远。
其实那些话,听在宛言心里,还是生疼生疼的。
因为曾经她也以为,最后嫁给顾浩行的人,是她。可是如今尘埃落定,就算往事再割舍不了,也已不可追忆了。
从西风院出来,几人快步绕过几座院落,几株笔直高耸的梧桐树便出现在眼前。
疏桐院是宛言从前住的院子,院中的梧桐每逢夏日,密密麻麻的树叶总会洒下一片阴凉,将整个院子遮住大半,比别处要多了几分清凉之意。
可也有一点有些恼人。那就是一到盛夏,满树的知了总是争相恐后地嗞哇乱叫,吵得人不得安睡。是以,每次出云都会拿根细长的竹竿,在上面放上一块洗得黏黏的面团,将知了全都给粘下来。
如今五年过去了,院中的梧桐比从前长大了不少,只是此时满树的新叶才刚刚钻出来,还未长大。
这里的一切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大。只是院子里生了些星星点点的杂草,索性这个季节还只是刚刚冒尖,也好打理。宛言推门进去,屋内并没有多少灰尘,一应摆设也如从前一般。应该是知道她要回来,有人特意打扫过了。
她四处瞧了瞧,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从前便是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个春夏秋冬,往后,不知道又会怎样……
正出神间,门口,吕婆子和远岫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长相标志的丫鬟。
“二小姐,这是老奴给您带来的两个使唤丫头,您这院子里可不能没人照料啊!”吕婆子指着两个丫头一一介绍道,“这是湖蓝,这是水绿,平日里干活都挺勤快的,是姨娘特地吩咐给您选的。”
打从这两个丫头一进门,宛言的目光就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交替,最后,落在了这个叫湖蓝的丫鬟身上。
前世,便是这个湖蓝,在她逃婚的时候跑去张氏那里告密,害她险些被抓回去,反倒是水绿,为了掩护她,竟连命都给丢了。
想到这里,宛言目光越发凌厉,一直低着头的湖蓝没来由觉得有些心慌。就在她大着胆子想要抬头看看的时候,忽听得宛言笑了笑道:“替我谢过张姨娘吧,有劳她费心了。”
“是。”吕婆子应了一声,“二小姐看看,若是这里还缺点什么,只管说便是,老奴立马派人去置办。”
面上做得倒是周到。
“我才回来,等把东西先理一理,若真有缺的,叫人去告诉你就是了。”说罢,宛言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疲倦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赶路也有些累了,这里有她们几个伺候就够了。”
吕婆子听她这么说,识趣地弯了弯身道:“那老奴就先下去了,二小姐好好休息吧。”说完,便领着季婆子出门走了。
待两人走后,宛言又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两个丫鬟。她半倚在椅子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原来都是在哪里当差的?”
“回小姐,水绿原来是在厨房当差的。”
“回二小姐,湖蓝是在外院洒扫伺候的。”
见她们一副恭敬的模样,宛言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正要开口安排两人的去处,忽听得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二姐姐!”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着蓝色锦缎的俊俏公子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小跑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