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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知道此事后,特意派人去查清楚才敢来参见陛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端王殿下府中有一管事的叫陈六,素来是端王的左膀右臂,深得信任。这陈六前些日子曾找过一游方道士,向他重金求购一药物,名曰温香丸。这药丸可令人神志不清,身热情动,既可口服亦可碾碎放入香中,或是磨成粉末状让人吸入。”
“那日飘然待过的厢房之中被查出有此药物的痕迹,那道士的口供也指出,他自来京中之后,显少有人向他求购此药,也不过就是陈六前些日子找到他重金购得几丸。”
“这主使之人用心叵测,若非当日蒙人搭救,恐怕臣的女儿……”李相说着,声音已有了几分哽咽。
“儿臣不知陈六竟会背着儿臣做出此事啊!”谢珉没想到李相还有后手,他急急跪下,如今证据确凿,只能将事情全推给陈六,“父皇圣裁,此事或是陈六一人所为,儿臣全然不知啊!”
“端王殿下说笑了,”李相面无表情,冷静地道,“若非您授意,那陈六为何要这么做?又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银子?这么做对他又有何好处?”
“若是殿下还觉得证据不足,臣已经派人将那陈六给捉了起来,只需要照您说的送到公正司,若是他能挨过那三十六道刑罚还能咬定此事与殿下无关,那么或还有几分可信!”
“你!”谢珉气急,“陈六是本王府里的人,你竟敢擅自关押,谁给你的胆子!”
“端王殿下不必动气。这陈六如今可不只是您府里的管事,他身上还背着好几个案子,臣命人将他暂压也是为了您着想,若是让他给跑了,恐怕难免会有人怀疑到您身上啊!如今把他给抓来,正好能把事情问清楚,好还殿下一个‘清白’!”李相几不可闻地轻嗤一声,将“清白”二字重重地说了一遍。
谢珉闻言,心中又惊又惧,这么多年来,陈六为他做了许多事,若是这么一查,恐怕查出来就不只这一件事了。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又听得李相继续说道:“至于人证,那日是护国公府的沈少将军将飘然救出,他那日恰巧路过,正好目睹事情经过,看见公主殿下神智清醒地从厢房中离开,又命人带走了已经昏迷的飘然,臣便请沈将军将当日情景悉数写了下来,若陛下和殿下、公主还有疑问,不妨召见沈将军一问便知。他是护国公府的少帅,想来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二位。”
人证物证俱在,谢珉与承安公主空口白牙的辩解此时已经十分无力。承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谢珉也面如土色。梁帝怒极,猛地将李相递上来的折子一下子全砸在了谢珉脸上:“逆子,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见状,谢珉仍在垂死挣扎,并不打算放过最后的机会:“父皇,沈延之与五弟一向交好,这件事一定是五弟指使,是他想要陷害儿臣啊!”
此言一出,梁帝表情更加莫测。谢珉把事情推到谢珏身上,这件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兄弟阋墙,又身在皇家……
此时气氛更加凝重,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只等着梁帝开口。
正在此时,忽听得太监禀告,说是五皇子谢珏和沈延之在殿外求见。
梁帝此时心中也是烦闷,听得他们求见,疲惫地点了点头,让人将他们唤了进来。
谢珏与沈延之一进门来见着这场面,心中也大概有数了。谢珉见着他,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抓着他的衣领吼道:“谢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要害我!”
谢珏却一脸无辜,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三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啊。”
“不明白?怕是你比谁都清楚吧!”谢珉此时只想着要把谢珏一并拉下水来,转而又看向一旁的沈延之,“沈延之,就是谢珏指使你污蔑承安和本王的吧!”
“端王殿下严重了。”沈延之一脸严肃,“延之所言句句属实,今日也是听闻李相之事,因怕有些事情没写明白,这才请五殿下同臣一起来乾坤殿将事情说清楚。若是端王觉得臣是污蔑,那不妨请公正司介入,公正司区区三十六道刑罚,臣倒不介意去试一试。”
他这话引得李飘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延之不是皇族身份,这公正司自然去得。虽说他父亲如今驻守边境,梁帝还要多多依仗,不会真让他进公正司,可事情重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这话他能在这里说出来,就证明他问心无愧,不怕被查。
“臣愿以性命担保,若有半点不实之处,陛下大可取臣项上人头!”
沈延之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谢珉知道即便自己再狡辩,事情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是早晚罢了。
这一局,他已经输了,彻底输了。
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他现在却比一开始要冷静多了。只听他近乎绝望地开口:“父皇,此事不必再查了,都是儿臣一人所为,承安是被儿臣哄骗,只因儿臣是兄长,她不愿违逆兄长,且儿臣未告诉她事情真相,她这才犯下大错。此事儿臣愿一力承担,请父皇圣裁!”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承安没有想到,连谢珏和沈延之都没有想到。承安公主自幼同谢珉一同长大,后来又被养在良妃宫中,两人之间也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梁帝见他自己承认了,轻叹一声,只觉疲累极了,他抬眼看向一旁的礼部尚书蔡经文:“蔡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啊?”
蔡经文此时如临大敌,后背都已经快湿透了,可梁帝问话他又不敢不答,只好小心翼翼地道:“按照我朝礼法,应该……应该褫夺端王爷亲王之位,严加惩处。”
他说完这话便静静等着梁帝的指示,忽听梁帝长叹一声,似也不愿再多费心神了:“既如此,传阵旨意,端亲王谢珉身居要位却不思进取,着褫夺亲王称号,降为郡王,回府闭门思过,禁足半年,无令不得出。手上的那些差事,便先交与老五处理吧。至于承安,也自回宫中反省,每日跪抄经文二十遍,交由皇后监督。”
“好了,朕累了,都下去吧。”梁帝说完,似是疲惫极了,也不管这个惩罚是否足以安抚李相,只是挥了挥手,便由周禄扶着回了后殿。
梁帝既已经走了,众人也不意在此待下去了。李相带着李飘然谢过了谢珏和沈延之,也便离开了。李相在官场多年,这次的事他也看得清楚,表面上是沈延之救了李飘然,可实际上,还是因为谢珏的授意。这一次,他可是欠了谢珏一个天大的人情。
“谢珏,你满意了。”谢珉缓缓起身,面色灰白地看着谢珏,“好算计,好筹谋,借本王自己的手,让本王落到这般地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三哥说错了,我从来不愿意主动去伤害人,可三哥若是要我的命,那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话都说开了,谢珉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咬牙切齿道:“当初淮安官道上没能将你杀了,便是我如今最后悔的事!”
“的确如此。”谢珏笑了笑,声音中却多了几分凉薄,“早知道三哥便该再好好筹谋一番,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以后,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你说什么?”谢珉面色更加难看。
“怎么?三哥不会这般天真,觉得父皇留着你郡王之位,你就还有翻身的一天吧?”谢珏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分外残忍,“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你以为此次父皇重罚,只是因为李飘然之事吗?还有前次你派人淮安官道截杀,派人夺取兵符,上次只是给你个教训,这次可都算上了。若此后你安分守己,那么或还能保住一个王爵之位,享享富贵。可若不能,三哥可是终究会后悔的。”
“我没有夺取什么兵符!”谢珉近乎咆哮道。
“现在有没有做过,还重要吗?”谢珏笑着反问道,这句话也让谢珉的心凉了大半。
不重要了,谢珉已经失去了圣心,要翻身难上加难,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他争不起了。
“你方才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他现在可还是郡王,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出了宫门,待到无人处,沈延之皱眉道。
“是啊,所以才要逼他一把,让他输得彻彻底底。这样不上不下的,他心里不痛快,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隐患。斩草若不除根,只怕春风吹又生啊!”谢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哎,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否则肯定被你算计得骨头都不剩了。”沈延之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很感动?”
“嗯?”谢珏有些不解。
“方才为了你的计划,我可是连命都堵上了,这够义气吧!”沈延之颇为自得道。
“你有没有义气我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你的桃花运是快到了!”谢珏想起刚才在乾坤殿上李飘然看沈延之的神情,笑着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沈延之一再追问,谢珏却不再肯多透露了。只是笑了笑,便往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