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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稍晚些还要陪着程夫人礼佛,程映安没说上几句话就先回去了。
可无论如何,两人相知多年,有时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心意了,自然不必多说什么。
程映安离开后,宛言因许久未曾出门,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便在外头多逛了逛,顺便捋一捋那些烦心事。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即便不是什么节庆,永安城也总是这么热闹。只是任凭周遭如何热闹,宛言行至其间,却愣是没往那些铺子里瞧上一眼。
“怎么,得知本王向陛下求娶,你竟这般颓然啊!”冷不丁谢瑾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她方回了回神。
谢瑾今日又换回了往常爱穿的一身素衣,仍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可周身气度却与从前有些不同了,颇有几□□居高位之人的气度。
宛言当下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蛰伏多年,整日里佯装洒脱,虚与委蛇,也不知他累是不累。
她这么想着,一不留神竟说了出来,听得谢瑾和她自己都是一愣。
不过谢瑾此人,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面上是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怪罪别人的。
他微微一笑,有些无奈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坦诚。”
说着,他来至宛言身边,与她并肩而行,直至走到一处清雅的茶楼,方才邀她进去喝杯茶水。
对于之前的事,宛言本就想要找他问个清楚,可又因为如今并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所以她也不好贸然前往。现在既然他主动相邀,她自然不会拒绝,她现在的确有一肚子的话想与他说清楚呢。
明知她心有疑问,可谢瑾却是不慌不忙地摆弄着那些茶具,末了还亲自为她斟上了一盏。
宛言冷眼瞧着他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声音沉了几分:“慎王殿下应该知道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喝茶的吧。”
她话里带刺,谢瑾却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唇边仍是噙着一抹笑意,淡然道:“且将新火试新茶,可我喝来喝去,还是觉得陈年旧茶更有味道些。宛姑娘,不妨一试。”
他这模样若是碰上性子急的,真能被他给急死。
宛言倒是想开了,他既要品茶,她便在这里同他耗着,左右不过一盏茶水,看他能喝到什么时候。
这样想着,她缓缓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素来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觉此时入口的旧茶的确有几分醇厚之感。
再饮了几口,忽听谢瑾言道:“很累。”
愣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嘲讽。
未曾多言,宛言只是看着他,听他慢慢说道:“可即便是筋疲力尽,该伪装的还是要伪装,那座巍巍皇城,可不是容易待的地方。”
说着,他眼中竟掠过一抹淡淡的忧伤,与她谈起了幼时在外流落的事来:“我的出身,想必你也知道,我母亲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南小吏之女,身份卑微,若不是当初父皇南巡,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无缘得见天颜。”
“后来,便是再俗不过的故事了。父皇宠幸了她,本想着带她回去,可她那时忽然生了病,不能远行,所以父皇便许诺待回永安之后再派人来接她。只是帝王之恩,稍纵即逝,父皇回去之后,大概也就将我母亲抛之脑后了吧。”
他声音明明是温润的,可宛言却从中听出了那么一丝凄凉:“原本,事情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母亲却怀上了我。为了让我拥有该有的身份,她与我外祖父费尽心思,辗转多年,才终于让父皇知道,原来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还好,父皇还肯认我,不介意我流落在外数年,下旨命你舅爷亲自将我带了回来。又因皇后娘娘多年无子,将我养在了皇后宫里,无论他人心里怎么看我,明面上身份也算尊贵了些。只是没想到,苦了迟大人因我丢了性命……”
宛言没想到谢瑾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她从前对他的了解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三言两语,又知晓舅爷当初就是为了带他回来才意外遇险,可除此之外,背后种种,她从未了解过,也没想着去了解。
其实想想,他与她何其相似。甚至细说起来,他倒比她还要难上几分。
被人冷落的滋味她明白,遭人冷眼的苦头她吃过,甚至她也曾一度离开宛家,似放逐一般在淮扬待了几年。
沉默半晌,看着他忆及往事的模样,她忽然说道:“舅爷的事,殿下实在不必如此介怀。我那日已经说过了,舅爷是为国为公,并非是为殿下一人。”
“殿下方才所说辗转数年,不过是轻飘飘的几个字,可背后的心酸苦楚,诸多无奈,又岂是这几个字就能说尽的呢?”
“我先前所言,并非是嘲讽殿下表里不一,而是我以为,就算自己遭逢苦楚,也应坚守底线。
有些人可以利用,但不能伤害;有些冲突可以旁观,但不该激化,更遑论一手促成。”
她望着谢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这些,并非是事不关己,才能在此高谈阔论,而是有的时候,正因淋过瓢泼大雨,才会想着为他人撑伞;正因受过颠沛之苦,才会念着予他人安稳。”
一番话说下来,谢瑾脸上的笑渐渐敛了去,他盯着她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认真的神情。他看向宛言的目光里有诧异,有探究,亦有兴味。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所以,你都知道了什么?”
她方才话里有话,旁人听不出来,可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有那么一刻,他想撕下自己的伪装,坦诚地说几句话。
哪怕只有几句。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宛言苦笑一声,面对这样的谢瑾,她原本想好的质问之词,如今竟不知如何开口。
是以,她只是神情淡淡地将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我刚回京城那会儿,曾去过烟雨楼,见过苏姑娘一面……”
她说着,看向谢瑾,果然,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半点惊讶。
“那时我在她的房外见过一个背影,颇有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只是我当时却未曾放在心上。后来,她与蒋颂年的事情被发现之后,我去找过她,那时我发现有人躲在她房中的屏风后面,因为我听到了像是玉佩撞击在屏风上的声音。”
“之后,我从烟雨楼出来之后,碰到了殿下。殿下身上的酒气与苏姑娘那日喝的酒十分相似,可在你告诉我是你贪杯所以才大老远跑来买酒的时候,我那一瞬的怀疑也就随之消失了。而且,你腰间并未有什么饰物。”
说着,她将目光往谢珏腰间瞥了一眼,轻笑道:“可巧,殿下今日竟带着一块玉佩呢。”
谢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的那枚玉佩,不由笑了笑,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再后来,苏姑娘准备与蒋颂年离开那晚,若不是正巧在公主府外碰见殿下,恐怕我也不会意识到不对急着赶去码头,险些被公主一剑给结果了。后来多亏……”
她顿了顿,眸中的悲伤一闪而过,继续说道,“多亏宸王殿下赶到,我这才保住了性命。我那时只以为一切是他暗中筹划,可现在看来,未必全是他的手笔。”
话已至此,也都说开了。
宛言便不再遮遮掩掩:“恐怕苏姑娘与蒋颂年那一出悲剧,与你脱不了关系吧。你那日去公主府也并非是劝解承平公主,而是激怒她,让她将蒋颂年和苏湘湘一起了结。”
“而苏湘湘,其实一直就是你的人。是你的一枚棋子,帮你打探你想知道的事,无用时亦被你借他人之手杀害,你更借此事,帮助谢珏将端王彻底打垮。”
宛言说着,目光也沉了下去,谢瑾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她的目光中,他坦然承认:“没错,是我。只不过我先前是想借谢珉的手扳倒谢珏,先除了最大的敌人,可是谢珉实在太不中用,所以我只能先将他给解决掉了。”
兄弟至亲,在他眼中竟像是什么不重要的事物一般。
宛言心中微凉,扯了扯唇角:“倒是难得见殿下这般爽快。可你既然存了心思要借承平公主的手将我一起杀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找个什么买酒的借口,让我看出端倪。你不喜饮酒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么说出这样易碎的谎言又是何必呢?”
“的确是多此一举。”谢瑾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其实,我那日只是心血来潮想同你说几句话,随便说什么都好,难得只有我们两人在一块儿。”
在宛言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眼中却不见温和之色,“所以,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竟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我的确起了杀心。不过我也知道,五皇兄会将你救下来的,所以我最多只是要给你个教训,让你以后别多管闲事。”
“是吗?”宛言轻嘲一声,“看来我还要谢谢殿下饶我一命了。”
“你若是感激我,我自然不会推辞。”谢瑾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宛言却无意与他开什么玩笑:“所以殿下,为什么要向陛下求娶?是为了将我拉到你的阵营里,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吗?可现在我已然知道的更多了,殿下不如干脆点,把我杀了更简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