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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冶一顿,继而一笑而过:“该,有仇必报,当然该。”
人就是这么一种极矛盾的存在,不似一般飞禽走兽,有吃有喝便能度日,可若与寻常器物一般,只是存在,并不能算活着,人又不甘心,总要想尽办法给自己颠三倒四地找点事情。
看到拣奴露出这样莫名怅然的神情,封十三蓦地噤了声,突然就后悔起为什么非要较这口劲。
过了好一会儿,封十三才说:“昨日任不断一回来,就把我和陈子列弄到一间屋子里,不让我们随便出去,在那之前,又叫教习师傅守着我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卫冶没放手,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腕:“嗯,没来得及同你说,事出有因,我……”
封十三:“我等了你很久,一直没等到你。”
卫冶侧过头,有些茫然地听着这些他从未料到的话。
却见封十三恰好也偏头看向他,语气森冷,带着点几不可闻的羞恼和后怕:“我知道你身份不一般,凡事自有你的章程,也知道不管你想拿我做些什么,都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可你不能说一声吗?哪怕就一句呢?”
封十三说着一顿,半晌后才道:“……拣奴,我不希望你出事。”
卫冶刚刚站这儿大半个时辰重新打好的腹稿,眼下又被这通话冲得七零八碎。
他原本想随口扯个理由就应付过去,就跟从前的做的一样——可眼下不管他说什么谎,哪怕说的是半真半假的“真相”,都显得太卑劣了,也太埋汰人了。
“……这是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出事。”卫冶心绪不明地这么想着,嘴唇忽然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没再说话。
封十三安静了好一会儿,见他看上去像是无话可说,才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垂眸敛色不再看他。
封十三低声说:“是我逾矩了——我去练剑,不会再说这些来打扰你。”
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自从收到后便一直系在腰间的鱼隐刀也被他解下放在一旁的石栏上。
院子里的风吹刮得鼓鼓作响,连斜搭墙柱的雁翎刀都跟着颤动了一瞬,横出一道冷光,清晨的天亮得快,依稀可以瞥见几缕鱼肚白,不远处还压着一踏没来得及烧掉的纸,纸堆叫一块相当分量的红帛金压着。
而竹林的另一边,李知州府上的帮厨已经烧起了第一缕袅袅的炊烟。
卫冶平日里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当然是装的。
无非是本性如此,装的过于入木三分了些,寻常人不太能看出其中的真假。
可是这一瞬间,卫冶突然不想再装下去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就是早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不放他在外面乱跑,找十个八个北覃卫看着他,还怕他坏事吗?”
然而卫冶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不到第二个瞬间,便压下了这股冲动。
不知何人的布局者,牵扯不清的摸金案,三年前在此案里枉死的一众弟兄、数以千计的替死鬼,乃至佯死外嫁的陈家兄妹,苟活于世的封十三……甚至还有一朝废如铁锈的北覃卫,以及他这个隐性埋名的长宁侯——这些是“果”。
自那日之后,卫冶一直想追到的那个“因”,眼见着就要亲手收入囊中。
鼓诃三年,为的就是搏一条出路,要的就是一击翻盘,颠倒乾坤,容不得任何的闪失,也不许落人口实。
个中缘由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也并非说清了,就能如愿的,何况此事本就风险极多,绝非他口中糊弄李岱朗的那般轻易随便,又怎能因为他再一次的恻隐之心,因为一个半大少年说不清也道不清的情绪,再惹出任何事端?
这回卫冶没再叫住他。
日光扫清了天地间的昏暗,卫冶唇上的血色不显,显得面色更加苍白,他天生一张多情张扬的面孔此刻却是冷淡,仿佛是顷刻散尽了三魂六魄,嗔痴妄念,成了个木头似的玉人。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紧了又松,不易察觉地僵住了,力一泄,终于还是握了个空。
卫冶心中涩然地笑了下,暗叹:“有些事情自古以来便如此……人心如此,小十三,你又何必与我为难呢。”
此时,才洗漱好的陈子列老大不情愿地挪出了屋,一推门就看见他奴爷满面愁容地托着下巴,孤零零地坐在栏杆上,大半个身子落在昏红笼光外边儿,活像下一刻便要摇摇欲坠地跌下去。
陈子列吓了一跳,连忙问:“天爷!怎么了这是?”
“能怎么,昨晚上没睡好。”卫冶十分堵心,冲他极其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方才想送你俩个小礼物,喏,就上边儿这盏灯笼,红红的,还有几条鱼呢,好看吧?”
陈子列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嗯”了句。
卫冶点点头:“送你吧,十三估计是不会喜欢了。”
接着,他从栏杆上落了下来,轻轻揉了一把陈子列的头发,心想以后恐怕不只是十三,连子列都不会乐意搭理他了……总之是越想越糟心。卫冶不再自找不痛快,干脆就不想了,随手将封十三解下来的鱼隐刀,以及他原本打算送出手的雁翎刀,还有那块纯度极高的红帛金一脑袋往陈子列怀里一塞,塞完就走。
临走前,卫冶丢下一句“拿去玩儿吧”,就三步并两步消失在了竹林的尽头。
陈子列:“……”
他从前还对这些刀枪剑棍颇有几分向往,跟着封十三一路为非作歹,自觉还是个练武奇才。
可是昨日不过初试牛刀,人家教习师傅甚至没怎么盯着他,陈子列就累得恨不能虚脱,再也不想什么走江湖的儿女事儿了,他不由分说地扭身进屋,把这些玩意儿一咕噜往封十三床上一丢,将自己与此种蛮物毫不犹豫地割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