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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一下就慌了, 受伤了?伤到哪了?她叫明娇推了几下才回神。
明月把火钳放在炭盆里,又心慌意乱地拨了两下,面上还是镇静地问道:“你仔细讲讲, 他在哪啊,他出什么事了?他怎么受伤了啊?怎么,怎么就急着叫舅母去照料了?很严重吗?”
那婆子晓得的也不多, 只道:“谢公子像是同大老爷在一齐呢, 大夫人走得匆忙,倒没多讲什么?只叫你带着几个姑娘守着府上呢。”
怎么又同大舅舅扯上关系了,明月是真糊涂了,直起身子问道:“大舅舅呢, 大舅舅没事吧?”
明娇也紧张起来,地瓜都不吃了,道:“我爹该是跟着抓人去了,难不成是这中间出差错了。”
婆子只道不晓得,明月心都揪起来了,她看着炭火道:“那,那他们现下在何处?”
婆子道:“不晓得大夫人去哪了, 只晓得街上乱起来了, 咱们这条街上都有人家进了衙门的人,像是也抄家了……”
抄家?几个女郎面面相觑,明娇懵道:“旁人抄家……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现下不能去瞧瞧爹爹和表哥吗?”
明月定了定神,狠狠地搓了两下手,拿起一旁的手炉, 道:“怎么没关系?外边都抄家呢, 咱家的人出去撞上了怎么办啊?”
且难保有人不会趁机浑水摸鱼, 到那时打劫都是小事了。
见两个妹妹还懵着, 明月喝了口热茶,忽然起身去了床头,把那个袖箭带上了。
明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想着谢氏以往是如何约束府中人的,定了定神,便吩咐道:“家里采买的都不要出去了,大门二门都锁了,留个侧门吧,非必要勿进出了,都留在自个的院子里。”
这抄家怕是动了大阵仗,前边跟着出事了,不然谢氏何故如此慌乱。
翡翠连忙便去传消息了,明月回头,又同两个妹妹安抚道:“虽同咱们府上没关系,但是打打杀杀地撞见了也不好,你们也是,今个都跟着我,莫回院子里了。”
两个妹妹都连连点头。
几人没去惊扰老夫人,明月头次撑这样的大场面,不由又问起二房几人。
明淑便道:“爹娘都去我外祖家了,该是没事的……我哥跟着表哥,也不晓得如何了。”明淑想着,也有些担心起自己的哥哥了。
明月突然又想起在府上借居的吴氏同吴玉莹,叫人去问候了,嘱咐了院子里的人无事莫要出来。
这样吩咐一圈,几人便缩在屋里围着火炉子烤火。
明月放了两个地瓜上去烤着,心里一点也安定不下来。
怎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明月干脆叫来翡翠,问道:“长丰园里都搬完了吗?”
翡翠又叫人去问了,这才能答道:“谢公子是搬走了,不晓得有没有留人下来。”
明月心里慌得厉害,就想晓得现下谢琅玉如何了,可她是屋里最大的一个,也不敢慌到脸上来,便道:“找个人去那园子里问问,看看外边到底是什么状况。”
翡翠连忙便遣人去问了,几人坐在屋里搓手等消息,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几人都吓了一跳,丫鬟们一时都聚在了一齐。
这声音怎么这样大?这是在做甚?明月连忙叫人去看,翡翠今个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急急地便去了,回来道:“是对街的,关着门不让进去搜,门都叫人拿柱子撞塌了!”
多少年了,苏州平和的很,莫说撞门了,犯案的都少有,忽然这样大的阵仗,不晓得是抄了多少人家。
明月心里惶惶的,不由细细地听着,还真能听见街上隐隐约约传来摔打的声音。
这条街可都是官老爷的宅子,向来是最安静的,走卒都注意着不往这边来的?
明月一下反应过来,晓得事态严重了,连忙带着几个妹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早听见动静了,现下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榻边揣着手,很沉得住气。
丫鬟们端了小凳,在榻边点了炉子,几个姐妹便围着老夫人坐下了。
老夫人叫丫鬟给几个姑娘拿果子吃,见几人都脸色不好看,不由道:“瞧你们吓得,抄家就抄家,同我们家有甚关系?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只有那做了亏心事的人家才要慌呢。”
话是这样讲,不说闺阁女子,就是那郎君,从没见过这个阵仗,隐约听着喊打喊杀的,哪里能不害怕。
明月她背都挺不直了,一个果子捏在手里,愣是捏出来满手油,道:“舅母现下出去,不晓得是做甚了。”
谢琅玉的伤不晓得如何了,又怕谢氏也受伤……明月简直坐立难安。
老夫人一眼就瞧出她心里想得什么,好笑道:“你舅母还有心思传话,那就是没什么大事,那婆子讲话也不清楚,你倒是该想想她为甚要同你传话……”
明月一愣,有些反应过来了,嘴里还是道:“叫我管好府上,免得下人们胡乱出去叫人冲撞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乘风都受伤了,你难道不先备个大夫吗?院子里也收拾出来,万一她是要叫人到府上来养伤呢。也不必担忧她,我问过门房了,带了会武的家丁,去衙门里了,在那地界,谁敢动她?”
明月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连连点头,叫了翡翠去收拾长丰园,又去找外院的大夫。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谢琅玉走了没两日呢,大夫也好好地在府上呢。
这样收拾完,也不好出去,几人便只能坐在屋里等消息了。
直直到了午时,还没消息传来,府外嘈杂的声音却一直都没褪,还时不时传来巨大的撞门声。
明月不住地喝茶,心想怎么还没消息来,又觉着这动静也太大了,一声一声地撞击声像是闷雷砸在耳边,让人心惊肉跳的,屋里几个女郎面色都是白的,从没见过这种粗暴的行径。
明月又叫那撞门声下了一跳,不由道:“老夫人,抄家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家,那,关了门也是要抄的啊,何苦还这样挡着?”
那一声一声地撞击声,隐约夹杂着叫喊声,听得几个女眷心里直发毛。
老夫人也觉着不对劲,支着耳朵听着,还叫人去门边探消息了,想了想才笃定道:“怕不只是抄家,还有的要下大狱了。”
几个女郎都惊了,下大狱,寻常听都不会听见的词儿。
明月惊道:“不是收了家产便好了吗?钟家就是这样啊?怎么还要下大狱了,这么严重?”
明娇想起了方才传来响声的那家,似乎是她哪个手帕交的家,眼眶都红了。
老夫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回忆道:“……还是我做女儿的时候,京城里有一桩科举舞弊案,天子一怒,从京城到苏州,凡事涉案者皆重罪,五族连坐……我那时太小了,隔壁的便是叫人抄了家,那真是人间惨相,官兵走了以后,家中没一块好地方,带不走的好物件都打砸了,还有反抗的当场便……家中的人,男丁发配边疆……”
老夫人没讲后边的,听着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还有凄厉的哭嚎声隐隐传到后院来了,不由神色沉凝,闷声道:“怕是盐务查出大问题了,先前也没通气,人家自然不愿意,以为抄了家产便好了,谁承想一家子都要下大狱入贱籍了……”
老夫人还有没讲的话,她若是遇见了这样的状况,怕也会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普通的抄家同一家子下大狱可不一样,前者损些财物,家中做官的摘了帽子,做这样的牺牲给下一辈铺路,也是可以的。
至于后者,一家子都赔进去了,做了贱籍,日后子辈连科举都不成,彻底没了指望……现下怕是想尽办法要给家中的晚辈找条生路,自然是死都不肯开门。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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