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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平日里行人稀少的桂花巷这两日却多了好几个买包子油条的小商贩,也是奇怪,广阔热闹的巷子口他们不去,却偏要在里头瞎转悠。
旁人不知,躲在远处的章牧之却清楚,这是娄知县派来的暗哨。
他一路自客栈溜出,本是想回周家问问情况,却不料这里早就被布了眼线。
他想了想直接绕到周家后墙,便是前晚沈梦鱼将他送进去的位置。
看着那墙头伸出的几支馨香四溢的桂花,他毫不犹豫将手扒在墙砖上,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想起前夜他还指责过沈梦鱼是个飞贼,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两日,便应证在自己身上了。
张氏正在厨房做饭,门正好挨着这面墙,忽然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家里招贼了,连忙顺手拎起菜刀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只见墙上掉下来个大活人。
正在柴房码柴的周山也闻声赶了出来,两人定睛一看,却发现是章牧之。
“章公子?”张氏忙将菜刀丢掉上前扶他起来,“你怎么好好的门不走,翻墙做什么?”
章牧之拍了拍手上的灰,立即伸出食指在唇上微微一比,示意二人莫要大声,然后指了指厅堂,示意两人进去说话。
周山夫妇颇觉奇怪,但也顺从的点了点头,扶着他进了厅堂,并关上了门。
一进堂屋张氏便忍不住问道:
“章公子,你怎么这幅打扮,是不是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苦和沈姑娘呢?”
“周大哥,大嫂,你们先听我说。”章牧之打断二人神情严肃道,“我们查到了一些新线索,怕是跟那娄知县和方师爷二人有关,如今他们已经察觉到这一点,派了人潜伏在你们家附近,所以我暂时不能现身,来此也是为了提醒你们一声,这两日如无必要便留在家中莫要外出,这云湖县怕是不太平了。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们。”
“章公子说的哪里的话……”
“你们要查娄知县和方师爷?”周山神情慌张,忙打断妻子的话,“章公子,我劝过你们莫要再追究此事了,你们为何就是不听呢?即便你是康州解元,那两人也绝非你能招惹的起的,你们……你们非要闹得我们夫妻两个在这云湖县待不下去才满意吗?”
“周山!”张氏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章公子和沈姑娘也是想为我们儿子伸冤……”
“伸什么冤?”
周山激动非常,这几日以来家中突遭变故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他甚至有些怨恨起这三个不速之客来。
“没了儿子我也难受,但我自认倒霉!可你不想想,自打他们三个出现以后,这几日咱们家发生了多少事情。你们一个是前途无量的赶考举子,一个是什么都不怕的江湖侠女,捅了天大的篓子拍拍屁股就可以一走了之,可我们呢!得罪了那方师爷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说完似是恍惚发现自己说漏了什么,马上紧抿着嘴不再言语。
就连张氏也发现了几分不对劲,连忙追问道:“山哥,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章牧之却目光微闪,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周山,你早就知道那方师爷和娄知县有问题,是吗?”
早在官差上门那天他便看出这周山有些不对劲,起初他只当他惧怕官府不敢招惹,但在今日去过那娄知县府上回来之后,他才想起,周山作为云湖县少有的能工巧匠之一,在木匠之中应该颇受富户和官府器重才是,既然受器重,关系又怎会如此生疏?
后来通过回想这几日周山的行为神态,他才发现,他似乎单对方师爷、娄知县及其手下马硕尤为惧怕。
周山躲避着两人的目光,许久,他抱着头颓废的蹲了下去,脑海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双肩打颤,眼眶红得吓人。
“你们不知道,那方师爷根本就是个怪物……”
根据周山的描述,二人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
这件事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周山夫妇才刚来云湖县定居不到两年,因着周山年轻资历不足,只能在云湖县当木匠学徒,后来娄知县上任,要成立云湖县小商会竞选优秀木匠,专门为富人们雕刻精美木具供其品鉴拍卖,那时他制作的木具入了几家富户的眼,于是被方师爷召见。
方师爷命他与另外两名木匠留在县衙内专门雕刻香樟木具,因第一场拍卖定下的时间十分紧张,方师爷便派了一名官差看守,命他三人留夜赶工。
那时用的木料和漆料都是直接由官府提供送来的,那漆料他还特意留意过,因为那味道色泽与市面上相差太大,尤其是红色的那一桶,他总觉得那色泽过于猩红,显得有些不吉利,但因惧怕官威,另外两名年纪、资历都比他长的木匠都选择了沉默,他便也忍着没开口。
谁知就因为这场沉默,下半夜就出了事。
周山说到这里,浑身打了个冷颤,平静了好久才咽了咽口水继续说。
他与另外两人如此工作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越来越晕,还当是犯了困,便跟官差说要出去小解透透气,官差怕他在县衙闲逛惹事,便跟着他一道去了茅厕。
谁知回来后……
“推开门前,我还在奇怪,这屋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但一打开门,我两便看见……便看见……”
他哆嗦了两下,似是不敢再往下说。
张氏连忙走过去搂住他的胳膊安慰道:“山哥,没事的,都过去了,今日你需得说出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万万不能再瞒下去了,章公子他们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周山点了点头,待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我们打开门,便看见那两个老木匠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经咽了气,最可怖的是,人虽死了,那血流却未停下,直流的漫过了那些木具,漫过了我们两个的鞋底……两个活生生的人,竟像是被吸干了一般,干瘪的只剩下皮包骨。”
这场面着实骇人,张氏只是听着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章牧之皱着眉,眼中露出二人从未见过的冷肃:“这件事情除了你二人还有谁知道?”
“方、方师爷。”周山眼珠躲闪,言语中却很是惧怕他,“那官差一眼便看出这案子不同寻常,当即便去告诉了方师爷,这两个老木匠其中一个还是他族中长辈,他说过必定要查出是谁下的毒,要给他一个交代。我是信他的话的,因为这官差在云湖县颇有好名,是为数不多愿为民办事的好官爷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一人守着这装着死人的屋子整整一个时辰也未见他回来,直到快到天亮时,方师爷又传召了我。”
说到这里他觑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道:“他以百两银子为好处,让我签了个契。”
“什么契?”
“终生留守云湖县无偿为官府做事,若违此约,全家沦为奴户。”
“你说什么?”张氏震惊不已,半晌她似想到什么哭道,“怪不得你那时突然有了银子置办宅子,还诓骗我是接了大活,就为了这一百两银子,你居然连我和孩子一起卖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周山崩溃喊道,“我若是没签那契,怕是早就跟那官差一样死的不明不白,你今日也就看不见我了!”
张氏一愣,呐呐问:“那官差死了?”
周山冷笑一声:“死了倒也好了,你可知那官差是谁?他便是马硕!”
“马硕?他不是……”
“他还活的好好的是吧?”周山抹了抹泪站起身来,看向章牧之道,“章公子可以在云湖县随意打听,那马硕一年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又是什么样的人。那晚过后,直到第三日我才又看见他,但一提起那晚他对我说过的话,他却好似全然不知,甚至对他那长辈之死十分冷淡,他定是被人掉了包,现在的马硕定不是以前的马硕。”
章牧之闻言一愣,忽而想起今日沈梦鱼对他说过那娄知县是假的话。
想此他试探道:“这也不一定说明那马硕有问题,也许与你一样被威逼利诱了不定。”
“不,我原也是如此以为。”周山脸色发青道,“因为自那后又过了一日,城中湖里捞出来一具尸体,那尸体全身的皮都被人扒光,手法简直非人,那时我正巧路过看了个清清楚楚,因为那晚我与马硕一起去茅房,瞄到他大腿有一道极深的伤疤,而那具无皮尸体的大腿同侧肉骨上,便与那马硕一样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