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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华此时睡不着了,立刻转过身对丈夫道:“哎,他们一听说明熠要来,有不少央我做媒的,我还没应。说一句实话,那些人啊,我也不是太满意。明熠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将来功成名就了,想说亲自然有更好的。”
说起来这个,当初平蛮结束的时候,侥幸活下来的这些人,立刻就被大肆传扬。一路上走来,平蛮的将士们,打出来那些有名的战役,已经被市井里说话的编成了故事,在瓦子里一说,人人都知道了。传说中那些有名的人,被男子们敬佩崇拜不说,为了争辩他们的武艺,哪个更好,许多人几乎都打起来。
里头这些貌好的,还有了一群妇女的拥趸,拿着跟别人比长相,夸他们好。展昭不喜欢被拿着跟别人比,心里面道:“浅薄的人,才注重相貌。”
高柏听见了夫人的话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告诉她道:“你一提做媒,刚才跟明熠见面的时候,我特意跟他透个了口风。你猜猜你兄弟怎么说?跟你说你都猜不到!
明熠说了几句话,大意是道:独上高楼,刚开始可能嫌冷清,等到习惯了独处,领略了危楼风景的好处,反而怕别人上楼来打扰。他觉得既然人只能活一次,去迎合别人顺大流,太委屈自己,怪亏的慌。”
素华有几个方外的朋友,也知道人与人的索求并不相似。有的人就是不爱这些世俗烟火,就是喜欢观斗转星移,看芦荻飞雪,赏花开花落,听蛙鼓虫鸣。
说起来素华也不是个迂腐人,于是她大方评价道:“倘若明熠是与叔祖一个样儿,这一辈子,想做个风流逸士的话,也挺好的。说起来人一辈子那么长,又兼年轻,一会儿想起来一个主意,也是有的。”
然而高柏不这么看。他觉得展昭这个人,在自己周围画了个圈子,圈外的人想跟与他交往,他都客客气气的,有事相求也尽力帮。若哪个一步跨进来,想要关系更近一步,让他觉察到之后,他立刻就往后面退了:他不愿意去倚靠谁,也不愿被别人太依赖。
才刚高柏告诉展昭,说许多人央他与展昭做媒,里头的娘子,不乏才貌双绝的。倘若挑一个合适的登门拜访,说不定会成就一番美事。
展昭这么回复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马上就要去边关了,以后就一心一意建釒明寨了。有人跟我打赌说,那个地方太艰苦,我去了肯定待不住,我才不信呢!
我给自己定了‘十不’:不吃酒、不赌钱、不食荤、不华衣、不近女色。不抱怨、不推卸、不气馁、不偷懒、不找理由。这么几件都做到了,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刀山火海也能去得!”
高柏大惊小怪道:“这我就得说你一句了:用不着对自己太严苛!‘不吃酒’、‘不赌钱’这些都是好习惯,应该夸奖,其他那几样可以去掉,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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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得吃!有些事情得遵从自然,没有必要太跟自己较劲!”
展昭便道:“我是觉得:太舒服了,人就惰了。在骄奢淫逸里流连忘返,在小情小爱里磨平了志向,忘了当初的誓言,这一世不就白活了么?釒明寨那儿,我已经决意要去了。一年建不成,那就五年,五年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十年,拿出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的劲头来,总有建好的那一天。”
高柏忍不住苦笑一声道:“你都答应了王相公,要去釒明寨赴任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单凭几句话能留住了你?!我发现你有一个怪癖,总是把喜爱你的人,给往外推。”
展昭遂道:“有一句话说:‘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与其事事都追求圆满,各种的角色都想尝试,倒不如适当剔出去几项,把精力用在主要的上。不用为年龄去紧赶慢赶,也不用担心缺少陪伴,而亏欠了谁。人生在世索求不同,何必让所有人都一个模样?!”
于是两个人深聊起来,高柏告诉展昭道:“作为我这个年纪的人,我得给你们年轻的说几句忠告:这人生在世啊,龊龊独行,就好比在长夜里面凝望星空,你会忍不住感慨说,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而宇宙太宏大,倘若独自去面对的话,实在有些孤独可怕。
这人生在世啊,你经历的事儿、你认识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不断损失又不断填补,裹挟着过完了这一辈子。这世上的万物都是动的,总是缠在这不放的话,岂不是刻舟求剑、守株待兔了么?应该适当往前面看!”
展昭不同意他这话,便回复道:“可是姐夫,我的感觉跟你不一样:每每看见星空的时候,我只觉得星空浩大而壮美,引人感慨。至于孤独么,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倘若你肯直面的话,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倘若一个地方空了,那就干脆让他空着好了,没必要再放些别的进去填补。”
展昭心里面这么想: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只会亲近三五个人,让有限的几个人都围着他转,或者做事情只为了那三五个。展昭想要跟包龙图还有狄元帅学,眼界心胸再开阔些,胸中装得下千万人,那样才不枉活一世。更何况他对老小欢聚的场面并不向往,反而嫌它太过喧嚣吵闹,不喜欢别人太亲近。
活到现在,展昭距死擦肩而过了好多回,也无数次见过别人的死,人死一了百了,最难的还是活着的人。将来到了那一天,他只想悄无声息的离开,那样别人都不用伤心,也不会思念,最好是干脆忘掉有这么个人,曾经活过。
说话的时候,高柏突然问一句道:“到现在了,你还是坚信墨道么?还相信‘人人平等’、‘兼爱互助’的那一套,亲爹对外面讨饭的人,也应该像对待亲儿子一样对待?家里面没什么老的、小的,众人之间,都是志同道合的‘兄弟’,随时都应该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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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为了‘正义’而献身?”
高柏这个话儿,让展昭突然想起来白玉堂曾经说过的话:“争执的时候,因为不愿意说一句公道话,很多人便把‘骨肉至亲’、‘远近亲疏’这一套拿出来,讲的头头是道的。”
现实中确实有不少人,只要一祭出类似‘倘若你爹/你女儿/你爷爷/等等诸如此类的人,如何如何,难道你也如何如何’的句式来,就所向披靡,一切都不用顾忌了。好像一沾亲带故起来,就可以不用顾忌法理和道德,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了。
其实类似的话语听多了,并不会让人感同身受,反而会让他庆幸说:幸而我只是孤身一个,用不着为了谁去违反底线和原则。
在展昭看来,之所以墨道会衰微,并不是墨学的东西比不上儒家,相反比它更伟大。因为人类自身天性缺陷的原因,使儒家更容易让多数人接受而已。正确的做法,是正视人类自身的缺陷,不断去慢慢的修缮它,然后改正,而不是把黑的直接描绘成白的,把错的直接说成是对的,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学问应该是百家争鸣、互相借鉴和修正的,而不应该是一家独大。而实际上呢?一家独大也就算了,这一家独大的,又恨不得把所有异己的都赶尽杀绝。从汉朝的时候起,那些做学问的人,奉儒学为遵已经有千年,而仍旧在遵循墨家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那些忙着搞学问的人,学派林立,拿着朝廷的俸禄,都自命不凡,总觉得别人比自己低,在楼阁云端里争来争去的,贡献究竟有多大?对国家、百姓又有何益处?!真不如放下身段来,做几件切实的实事儿呢!
展昭想了一会后,这么回复高柏道:“其实我觉得,比起来儒家,墨家没什么不好的。立意越是高远的东西,距离‘人道’就愈远,距离‘天道’就愈近。天道的东西,不为大多数所接受,也不奇怪。
而且儒家‘亲疏远近’、‘由己及人’的这些话儿,只可适用于普通人,对于高位者来说,则绝对不可用。人,大多数都是利己的。用‘由己及人’来治事的话,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形:在小恩小惠上及人了,在轻重利害上由己了,根本不容易掌握住‘度’,会造成偏颇。”
就好比说天下的财富,全都掌握在赵官家一人之手。按照‘由己及人’的这个次序,逐次分拨下去的话,只能造成这样的一个结果:皇亲国戚、朝中的重臣、那些被赵官家宠爱信任的人,一个个赚的盆钵满。
可天下之大,足可以承载数万万人。疆域之广,足足有几百上千个州县。仅凭赵官家一人之身,究竟能顾及到多少人?!皇恩照这么逐次分拨下来,偏远地方的百姓和边军,可能一文钱也分不到,殊不知国家的基石正是他们。太平无事时也就罢了,遇到了灾年岂能不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