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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逐渐变冷,但仍未失夏季的温和。
杭州地貌,春秋气色宜人,不冷不热,最适合出门玩乐的时节。
知府陈知梦,在杭州做知府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中政绩斐然,深得当地百姓的喜欢,人人送称号“陈青天”。如今,官员考察的奏报已经派送京城,如照陈知梦这样的好官,升官是迟早的事。但偏偏就在这当口,出了一档子事。眼见奏报递交,朝廷委派的官员即将到杭州,陈知梦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的转。
大燕成宗宣和十二年,杭州出了一件震惊全镇老百姓的事情:杭州的王员外的第五房小妾死在了王家府上。这倒没有什么,但离奇的是,在这房小妾失踪了整整一个月后,王家府上的一名小厮偶在后院井中打水,意外的发现了桶中有五夫人的随身佩戴的玉佩。小厮不敢隐瞒,随即通报了王员外。王员外命人将井水抽干,继而叫人下井。很快,人上来了,同时还有五夫人的尸首。
这一个月都未曾发现,此时再看五夫人,已完全分辨不出人样来。王员外旋即报案,陈知梦亲自领着手下到了府上,查看了尸首,又对周围的人细细盘查。皆是不得因果。
这五夫人平时是最得王员外的宠爱,失踪前日还跟王员外一起去杭州西湖上游玩。要说有什么异常情况,倒没有。五夫人平时虽然仗着有王员外的宠爱,丝毫不把别房放在眼里,但其人倒是个实在人,除了喜欢吃吃醋,发发牢骚,对待乡里的左领右舍还是比较大度。
谁人这么狠心要下此毒手?
陈知梦不愧是在杭州当了三年的知府,调查起来样样拿手。他派人造访了王家的左领右舍,了解了五夫人平时的为人。再叫太医检查了尸体上有无明显伤痕。答案却是否定的。五夫人是遭溺水而亡。身上无伤痕,许是因为泡水太久,至于有没有还得做进一步的确认。
陈知梦限令三日内查清。但这件事却远没那么简单。
事发一个月,除了尸首外,其他的物证人证俱都不在,要想短时间查清事情真相,肯定是不可能的。历史上也有很多类案子最后因探查不清,逐渐的被遗忘了。但陈知梦人却实在,他活了四十来年,科举中榜后就一步一步的从小官升为了知府,无论在什么地方,他总是实心踏地的为百姓做事。在地方上的口碑十分的不错。
如今升官在即,出了这么一个事情,叫他怎么能够安得下心来?
陈知梦也确实是个实在人。王员外报案后当天,陈知梦便写了奏疏如实禀告了朝廷。不几日就有旨意:三日后,煜清王将南巡杭州。叫他陈知梦做好接应准备,并且这个案子交给煜清王处理。
陈知梦却心想完蛋了。
煜清王潇诚是当今宣和皇帝的第二子,才不过十七周岁。虽说皇帝的旨意是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但是王爷亲自前来管这个案件,破案了还好说,要是办砸了,这位小王爷当场就能罢了自己的职位。
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做到了知府,可不能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升官之路,得好好的想想办法。
算日程,明天煜清王就会到杭州来了。
他心里着急,却又急得没办法。
五夫人因死得太久,又是在自家的院子里,要说目击证人,可能也有。就算没有目击证人,但是她这前前后后所干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的吧?这样想着,陈知梦打定了主意叫来衙门的捕头,叫他陪着一起又去了一趟王家。
王家离知府衙门不远,中间隔着两条街。知府大人亲自再来,王员外急忙迎接他入了府内。
王员外是个五十岁的老头,身体发福,其貌不扬。一双小眼睛时常微微眯着,脸上的赘肉挤在一起,让人感觉此人心眼多,贼人似的,不像陈知梦,人实在,但却是道貌岸然,风度翩翩。两人站在一处,王员外那矮胖的身躯在身材高大的陈知梦面前,多少显得不和谐。
二人分宾主坐了,客套之后,陈知梦首先入了正题,得知是知府大人要再细细盘查下府中的人时,王员外连忙叫了府上大大小小的奴仆,随时等待知府的召见。
五夫人失踪前一天,是随着王员外一起玩了西湖。
“大人,夫人当时兴致极高,还遣了人去找湖上其他画舫的人家到咱们船上做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她平时就爱找人炫耀,虚荣心极强,当日也未见得有什么异常。”王员外的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额头紧皱,使得他那一脸赘肉挤在了一处。
“那么,五夫人回来之后,又干了些什么?”陈知梦示意捕头记下。
“夫人去了隔壁新来的一间绸缎铺子。因为天气寒了,夫人买了绸缎料子打算给老爷和少爷小姐做衣裳。”站在屋中的一个丫鬟说道。
“是去的哪家绸缎铺?”
“就是街坊北面的徐记铺。”
“刘捕头,去,问问徐掌柜。”陈知梦吩咐道,刘捕头领命而去。陈知梦转头再次看向王员外,“我记得五夫人失踪后你来报过官,我们寻了大街小巷都没有发现五夫人的下落,直到今日。是不是?在五夫人失踪之前,有谁是最后一次见过她?”
“是我。”还是那个小丫鬟,“在王家的南面隔壁,新来了一户人家,据说是从外面迁居来的。五夫人平时就爱管这样的事,从铺子回来后,她叫我先回府上去,五夫人自己去了那家人。”
王员外轻轻咳嗽了一声,小丫鬟一惊之下住了口。陈知梦白了一眼王员外,起身到了小丫鬟身边,“那么,夫人是何时回来的?”
“这个,我不清楚。”
陈知梦一愣,“你不是五夫人的贴身丫鬟吗?怎会不知?”
“我。。我回来将绸缎放回夫人房间就去忙别的了。等再回房间的时候,就见五夫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奴婢以为是夫人白天游了西湖累了,所以没敢打扰。”
“正是这样。”王员外这时插嘴道,“我们都没在意。那晚我也是宿在了别的夫人房里。第二日一早丫鬟再去时,就见夫人不见了。找了府中上上下下都没人影,又到左右她常去的地方也不见人,所以我才来报的官。”
陈知梦点头,轻轻抚抚须髯,若有所思。那刘捕头这时也从外面急急的跑了回来。“大人,徐掌柜说了,每年都是五夫人来他铺子里买绸缎料子,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多加了皮绒。”
“哦,哦,那是,那是贱内给我的。”王员外细小的眼中一闪慌乱,却忙道,“我这人怕冷,贱内是给我做的。”
陈知梦点头,感觉到也没有再有任何进展,“王员外,五夫人的案子我会再叫人细细的查。今后若有什么需要,还请你好生配合。”
“好说,好说。”挺着一张大肚皮,王员外赔笑的说道,“知府大人辛苦,只要能查出贱内如何死的。我王家随时听候大人的传唤。”
“恩。”陈知梦心中颇有些满意,“那便打扰了。告辞。”
王员外亲自送到府门,看着陈知梦坐着官轿离去,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摸摸额头上的汗珠,转身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