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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地,感觉被衾仿佛被朝外扯了扯,紧接着,身后的空间被某种高大的物体顷然填满。
她迷惑地睁开眼,意识尚来不及运作,男子有力的手已经扶上的她的肩头,将她的身体扳转平躺了过来。
红烛光影间,裴殊度冷峻的眼眸显得有些暗沉,蓝紫的光泽隐入了深邃的幽阒,定定地注视着她,白皙的脖颈间,轮廓温柔的喉结轻轻滑动一瞬,双唇微启,似是欲言又止。
寄瑶在他的注视中清醒过来,氤氲的双眸渐渐睁大,嗓子带着一丝哑:“殿……殿下?”
女孩的眼尾有些泛红,原本有些稚气未脱的面庞因此倒添了一抹难以言绘的妖娆,唇瓣微咬、酡色嫣红,语气中的一丝紧张,再不复先前引经据典时的淡然自持。
裴殊度蓦而有些想笑,唇角轻牵,却带出了一声幽微的喟叹。
他伸出手,覆到寄瑶的双眸上,然后慢慢地倾下了身。
寄瑶忽觉眼前一黑,继而颈间的衣领像是被拉扯开来,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拂近而来……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挣扎起来,抬手去推挡在自己眼前的手臂。
然而男子的手臂是那般结实有力,铁铸一般的难以撼动,让她又想起了中军帐里那张弓弦粗壮的角端弓,和射穿了胡人咽喉的那支黑翎铁箭……
鲜血飞溅,满目殷红。
寄瑶惊叫了声,不管不顾地推攘起来。
裴殊度被女孩的尖叫声震得耳鸣,撤开手,撑起了身来。
寄瑶逃出钳制,迅速地后缩至另一端的壁角,抬手摸了摸刚才被靠近的脖颈,急促地喘息着。
前几日读的那本《五胡史论》里说,有些胡人喜食少女血肉,刚才裴殊度俯身到她颈边,难不成就是……
想当年他的生母慕容皇后,不就是因为巫邪之术被送进了大牢吗?那晚承极殿里的妖影与哭声,至今都是宫中最恐怖的传说!
她蜷身而坐,戒备地盯向裴殊度,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波澜不惊:
“殿……殿下当知,我是圣上亲封的缙王妃,是中州沈氏的女儿!”
就算他还记恨着之前的过节,也不能拿这样的法子来惩罚她!
裴殊度转过身,下颌处浸着一抹被她慌乱间抓出的血痕,衬得神色冷峻而锐利。
她的激烈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就寝前,明明是她在有意示好,不是吗?
裴殊度不到十二岁就入了军营,没少听老兵们私下议论香艳事。
女人欲迎还拒是什么模样,真心厌恶又是什么模样,他想,自己是能分得清的。
“所以呢?”
他领悟着沈寄瑶的言下之意。
“因为你是沈氏的女儿,就需要跟本王虚以委蛇?”
就寝前那些低眉示好的话,原来,只是拿腔作势的敷衍。
因为生作了沈家的女儿,哪怕心里百般不愿,还是得装模作样地说出“要与他好好做夫妻”的话……
婚礼前夕,礼部侍郎岑淞特意求见,转呈上一封中书令沈致的亲笔信,字里行间不掩试探拉拢之意。
他原想着,她年纪小、不懂政治,否则当日在军营中也不至于公然与自己争辩对峙。岂不知,竟是自己小看了她。
到底……是在太子身边长大的女孩。
裴殊度唇畔掠过一丝嘲意。
也正因如此,走到这一步,便再也装不下去了是吧?
寄瑶也在研判着对方的质问,脑中思绪疾驰。
沈家和这桩婚事的各种牵连,她自是知道。
所以裴殊度自然也清楚,她和他的关系恶劣些,其实才是好事。至少,不用让他卷入朝堂上的门阀派系之争。
所以说,他选择在新婚之夜用这样可怖的方式伤害她,并不是要搞报复惩戒,而是想借此向朝廷表明他厌恶沈氏的立场,对吧?
寄瑶在世家严苛的教养下长大,家族荣耀是从小被灌输得最多的东西,所以这种时候,她下意识地就会想要捍卫家族清誉。
“沈家没有拉拢缙王殿下的打算,就算以前有过,现在也决计不会再有。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沈氏百世华胄,循得是‘民惟邦本’的治世准则,那日在西平亲睹了殿下‘治理’流民的手段,即便是我大伯父,只怕也不敢苟同!”
裴殊度盯着缩在壁角、言辞却很铿锵的少女,怒极反笑。
他的手段?
他该用什么手段?
“建朔元年,氐人突袭南下,在阳关屠杀大魏三千百姓,整座阳关烧为平地。”
“建朔四年,嚈哒勾连狄人,阻断北新道,凉州三万将士苦等朝廷援兵不到,与嚈哒二十万大军在玉门苦战八十日,粮草殆尽,以冰雪树根果腹,最终活下来的不足百人。”
“建朔七年,高昌国以通商为名,引突厥骑兵入河西道,掠杀雍凉牧人商户,单是肃州一地,死伤便以千人计。”
“西北向来民生艰难,每遇天灾人祸,朝廷的赈济与援兵总是一拖再拖,再经层层盘剥,京中官员忙着派系争斗,彼此推诿、贿赂公行,满口虚言高调、凉薄自利……”
裴殊度朝寄瑶逼近,“所以你觉得,本王坐镇这西北四州,该用什么手段?”
寄瑶被男子灼灼的目光逼视着,下意识地垂了垂眼,视线掠过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下、线条遒劲的锁骨和健硕紧实的胸膛,脑中轰然嗡鸣。
“可穷兵黩武,到底……是莽夫愚行,非长治之策。”
寄瑶怕极了,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辨不清了。
“……而且朝廷也没有不管西北四州!赈济每年从未断过,去年送来的四百万石我便亲眼见过,为恐出错,东宫的羽林卫还随行护送至陇西……地方官员失职,总不能一味推诿朝廷……”
喜帐之内,气氛沉默下来。
有那么一瞬,寄瑶觉得自己身处冰窖,呼吸到的空气都是渗着寒的。
她揪紧了袖口,气息微促,竭力镇静地慢慢抬起眼来。
灯影绰绰间,裴殊度唇畔笑意冷嘲,定定注视她一瞬,随即旋身下榻,摔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