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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送走瑾玉,留下假装正经的四爷怎么也坐不住,纸上的账目也成了恼人的根源,心里想的全是瑾玉刚刚说的那些吃的。明明自己也不是个好口腹之欲的人,可看着她说起吃的来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胤禛就不由地跟着心中高兴起来。
他不是不清楚这几个月自己不对劲,这事若放在从前哪怕自己对福晋有诸多不满也会理智行事,明面上该做到的绝不会差了事,偏如今就是不愿勉强,就是想让瑾玉知道他就是不高兴了。
“苏培盛,什么时辰了。”
“爷,早着呢,方才福晋还说书房这边火墙烧得太旺身子都烘懒了,这会儿回去还能再眯一阵。”
作为四爷最最贴心的奴才,苏培盛一直自诩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主子的情绪,哪怕四爷皱一皱眉头咳嗽两声,他都能依靠眉头皱的角度和咳嗽时候音调大小,品出其中的差别来。
但今儿许是瑾玉能主动来书房,让一直操心两个主子什么时候和好的苏培盛松了一口气,苏大总管愣是没第一时间听出四爷话里的意思,一句话把人四爷给怼得无话可说,只能没好气的看着笑得眼角全是褶子的苏培盛暗自运气。
书房里的主仆俩高兴不高兴瑾玉管不着,书房里的地龙和火墙着实烧得旺,待了没多久整个身子就暖烘烘的,一路走回正院更是额头都出了薄薄一层汗。身上暖和了困劲就也上来了,回屋之后瑾玉倒头就睡,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枕巾都被口水给打湿了。
“弘晖,干嘛呢。”
“额娘,儿子没干嘛~”
迷迷糊糊没睁眼瑾玉就听见外间的动静,这大冬天的还能花心思又有时间养蝈蝈的,整个府里头可着数也只有弘晖一个。
“还没干嘛,你那蝈蝈叫得都快把房顶掀了,是不是又把它放在熏笼上头了,说了那上边不能放那油葫芦,到时候葫芦裂了你可别又急得跳脚。”
瑾玉半磕着眼也懒得起身,就倚在迎枕上冲外间的儿子喊。自从老福晋寿辰把弘晖带回去一趟,这小子可算是找到了他命里注定的忘年交:他小舅舅乌拉那拉五格。
五格是瑾玉最小的哥哥没比瑾玉大许多,小儿子老闺女都是家里最容易被偏爱的孩子,瑾玉是命不好中途嫁给四爷憋屈了好几年,五格在家却是一直就没被束缚过自由自在长大,说白了就是一典型四九城里的纨绔少爷。
以前他不是没见过弘晖,那会儿他总觉得这孩子太老实说话一板一眼的没劲,对这个侄儿也就不咸不淡的谈不上好不好。这次回去弘晖机灵不少立马入了他这个小舅舅的眼,隔三差五的就要带着东西来府里看弘晖。
五格是贝勒府正儿八经的舅哥,他上门奴才一个赛一个的捧着,他去找弘晖连教弘晖的老先生都不好多说什么,他带着弘晖到处玩也没人敢拦,至于这舅舅手把手教会侄儿养蝈蝈养蝴蝶招猫逗狗,连四爷都没说不让,可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四贝勒府的大阿哥一天比一天皮了嘛。
“额娘您放心吧,儿子早想到办法了,您看这小布袋好看不好看,我让紫鹃姐姐专门给做的,包在油葫芦上头不会烤裂还漂亮,挂在身上当香袋先生都看不出来。”
蝈蝈怕冷喜热,夏天里养蝈蝈不算本事,有本事的都得冬天把蝈蝈养得油光水滑说出去才长脸。五格把他一身本事全都仔仔细细传授给弘晖,现在这小子除了读书心思就全放在这上边。
之前五格给找来的蝈蝈据说都不是凡品,弘晖为了在冬天把它们养好不光是弄了小布袋,除了上课的时候交给哈哈珠子,其余的时候都贴身暖着,据说连睡觉的时候都搁被窝里,好几次半夜吱哇吱哇的交换,把进屋给弘晖盖被子的嬷嬷吓得够呛。
“好看,不过待会儿要是先生布置的功课你背不下来,咱们大阿哥可就更好看了啊。”瑾玉看着上个月进贡的杭缎这会儿成了包油葫芦的小布袋,心里那个复杂劲儿简直没法说。如果不是亲儿子,她现在就能把人给扔出去。
要不怎么都说养孩子难呢,比养十个四爷都难。以前瑾玉是看不得弘晖被管得死死的没了灵气的样子,现在灵气是有了就是一不小心又多了点,如今弘晖可算是上房揭瓦啥都敢干,要不是四爷威严还在能镇得住他,说不定他就真能撺上天去。
“额娘您放心,儿子从未耽误过功课。小舅舅说了,只会玩不会读书的都是傻子,有本事的都是什么都不耽误。”
弘晖说起功课小胸脯都往上挺了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惜姜还是老的辣,起床梳洗过后的瑾玉对儿子半点没手软,自己又不是没当过学渣,弘晖心里那套小九九哄鬼去吧。
“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只会玩不会读书的是傻子,你看看你这磕磕巴巴的回答的是什么,人没板凳高就想跟我耍小心眼儿是不是。我看你养蝈蝈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还还还,还知道给油葫芦弄小布包,是不是还得夸咱们大阿哥细心啊。”
要不说小孩儿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呢,先生布置的那些要背的要记的弘晖倒是背得挺好,这小子记性好背这些文章容易得很,但要说理解其中的意思就差了点。
以前孩子老实,背完了会主动慢慢去琢磨其中的意思,现在小少爷的心思都在玩上头哪还有空想那些,瑾玉不过抽取其中几个段落让他解析一二,就把弘晖给问傻了。
“额娘,先生说先背,只要背下来意思以后等儿子大了自然就懂了。”被校考得有些慌了神的弘晖这会儿总算没了刚刚那劲头,老老实实站在瑾玉跟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小模样谁看谁心疼。
这不正好碰上从书房回来的四爷,一进屋见着儿子这样子还没问怎么回事呢就袒护上了,“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功课又忘了,还是先生让背的文章没背,惹你额娘生气了吧。”
当初瑾玉不想像原主那般把弘晖管得死紧的时候,说了好些先进的育儿知识忽悠四爷,四爷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人,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活泼,不像以前那般怕自己怕得话都不敢说,也很顺畅的就接受了瑾玉说的那一套。
没成想理论总是浅薄的,打脸才是永恒的,瑾玉恨不得把之前自己轻飘飘说的那些话全都重新吞回肚子里去,看着还想一进门就充当老好人的四爷更是来气。
干脆起身蹭蹭蹭几步走到四爷跟前,把书本子往他怀里一塞,“你来,你来问问你儿子这功课是怎么背的!还有算数,算数我还没来得及问,全归你了!”
四爷人还站在熏笼前暖手,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瑾玉劈头盖脸扔了本书到怀里,要不是他手稳说不得书都得掉火盆里去。“好好好,我来就我来,你瞧瞧你这脾气,之前怎么跟爷说的都忘了,还说孩子不能吓唬,吓得胆子小了对以后不好。”
“还以后?我再被他气上几次我能不能瞧见咱们大阿哥以后怕是就难说了。”瑾玉听着这话忍不住冲四爷翻了个大白眼,也不再多看这俩不省心的货,就径直躲进次间眼不见心不烦。
“福晋您别生气,大阿哥还小呢,您不还说孩子调皮些好,正是该玩的时候不能拘得太死板。奴才瞧着大阿哥现在这样就挺好,气色都比之前强了不少身板也壮实了,府里那些年纪小点的小子们都说,如今大阿哥劲儿大着呢,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槐花原本是想替弘晖说几句好话,顺便也让瑾玉顺顺气儿,没成想却是句句都戳在瑾玉心尖尖上,差点没把瑾玉给气死。
好在瑾玉进次间没多会儿,外头就传来四爷训儿子的声音,听得瑾玉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果然不管时空如何变换时间如何流转,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就好比前一秒才父慈子孝后一秒就鸡飞狗跳的场景。
不过儿子到底是儿子,四爷可不比瑾玉只会外强中干吼一吼孩子,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瑾玉便赶紧出来打圆场,只说要吃饭了有什么事等吃完了饭再说才把四爷给劝住,要不然弘晖今儿十有八九逃不过一顿打去。
以前原主养弘晖精心太过,这不让吃那不让喝,除了每天认真读书别的都能搁一边,把孩子养得虽不像弘昀那般三天两头就要看大夫,但也没康健到哪里去。
且越不让吃孩子就越挑食,瑾玉还记得第一次看弘晖吃饭,饭倒是吃得挺香,但筷子就只往自己平时吃得最多的那一个碗里夹,伺候的丫鬟另给他夹菜他也只当没瞧见,那样子真真看得人头疼。
现在好了,孩子好动好玩还得读书,一天下来累得够呛在吃上头根本用不着谁操心,哪怕刚刚才被阿玛额娘训过一顿又一顿,等上了饭桌还是吃得比谁都香,尤其那一盆小鸡炖蘑菇他愣是吃了两碗,最后吃得小肚子溜圆才依依不舍把筷子放下,小心翼翼的蹭到瑾玉身边。
“额娘,您别生气了,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保证把功课都做完,把该读懂的文章都读懂再玩,这蝈蝈儿子跟阿玛说好了就先留在额娘这里,等哪天儿子功课让额娘满意了,到时候额娘再给儿子就行。”
粉嘟嘟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认错,瑾玉再是生气也生不起来,反而又转过头来抱着弘晖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放儿子去歇息。
只是等弘晖都走远了,她看着桌上这一排油葫芦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对啊,虽说弘晖是认错了,可自己怎么又多了个帮儿子养蝈蝈的差事?
“胤禛,你是不是故意的,这玩意儿我哪知道怎么养啊,万一它们半夜叫起来怎么办,我连着盖子都不敢打开!”
瑾玉看着桌上仔仔细细排成一排的油葫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再看看吃饱之后正端着茶十分舒坦的烤火的四爷,干脆一股脑儿把儿子的油葫芦全推给他,弘晖不是跟他阿玛说好的吗,那谁说好的谁负责!
这蝈蝈冬天的晚上离不了人,放在火盆旁边又怕烤熟,四爷晚上还惦记着上瑾玉的床哪能接这玩意儿,最后的最后看着这一对小葫芦直瞪眼的还是苏培盛,俩正经主子早撂开手不管了。
下午的时候四爷前脚点头答应让瑾玉一起出门,瑾玉后脚就派人去五贝勒府和七贝勒府把这事跟纳喇氏和他塔喇氏给说了。
原本瑾玉也没打算把这事闹多大,只不过不想明年出门的时候就自己一个福晋跟出去实在太招眼,才打算拉上两个伴儿而已。没成想这事传来传去的,还真在这些皇阿哥的府里刮起一阵小旋风来。
第二天没朝会,四爷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前段时间一直跟瑾玉杠着就没好好在正院久待,这次难得借口管教儿子的机会,扎扎实实在正院待了一整天。把弘晖里里外外调理了个够,到晚上的时候弘晖都悄悄跟瑾玉商量,下次自己用不着沐休,毕竟先生都没阿玛能吓唬人。
管教了儿子又找着台阶下得十分体面的四爷心情不错,却不想转过天来去上朝,一只脚刚踏进干清宫大殿就觉察出不对劲来,好些个兄弟们全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自己,就连一贯关系最好的老五都一脸幽怨,看得四爷都不禁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