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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是个不说废话的人,晚上他状似无意问了句顾氏,之后就又扯到别的事上去,但瑾玉不能听了白听装傻充楞,晚上愣是为了他这一句话,琢磨了大半夜没睡着。
要说顾氏这人,自打送去庄子上之后,府里就上下就再没人敢在四爷跟前提起,头两年瑾玉还时不常的过问,后来时间一长事情一多,尤其生了弘时之后,一个久不在眼前出现的人自然也就记不得了。
好在平日里府中杂事小事都有张佳氏管着,她当年虽被顾氏欺负得不轻,但人最怕得势,得势之后就耀武扬威是最蠢的人,其实大多数人走得越高越远,反而会越发宽厚仁慈。
这几年张氏从未克扣过该给顾氏的东西,甚至过上三两月还要亲自问一问她在庄子上过得如何。前年瑾玉带人去巡庄子,还见了顾氏一次。少了锦衣簪环和胭脂水粉,顾氏比在府里的时候显得年纪大了许多,但气色精神却好像比在府中还要更好些。
见了瑾玉也少了当初在府里那份争强好胜斗鸡一般的姿态,老老实实磕头请安再多连一句话都没有,庄子上的管事倒是跟瑾玉多说了些。
顾氏在府里犯了什么事外边不清楚,但再是犯了事那也是府里出来的,是主子的女人。尤其这些年府里庄子上的管事虽不至捧着她,但苛责也是没有的。
在管事的嘴里顾氏到了庄子上之后,也就头半年闹得凶一些,有时候半夜呜呜直哭,吓得周围的庄户人都不敢睡。之后慢慢的习惯了庄子上的生活就好了,如今没事的时候她也跟着下田去瞧瞧。没人指望她干活,有时候她摘上几朵花也能坐在田埂上带一天。
其余的时候顾氏还弄了个小学堂,教不了多的,就教最简单的那些字和算数。大多数时候庄户人家都是把孩子放过去玩,圈在屋子里玩总比在外边吓跑要强。
瑾玉当时听着管事的那么说,眼里心里全是羡慕,再扭头看看跟着自己一起出门的弘晖和玩得满地打滚全身是泥的弘时,才断了效仿顾氏过田园生活的心思。
现在四爷又突然提起顾氏,瑾玉不得不多想这位爷不会是想把耿氏也弄走,“爷,您给我透个实话,昨晚上突然提起顾氏肯定不是随便说说,耿氏那头到底想怎么办,您别抻着我。”
吃过早饭,依次送走几个孩子,瑾玉拉住想起身去书房的四爷,把想了一晚上的话给问了出来,这几年四爷走得越把稳心思也越深沉,瑾玉是真拿不准他想怎么安置耿氏。
“还想着这事呢,爷要是与你说没打算怎么办,你信不信爷。”四爷被瑾玉拉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顺着她的力道重新坐回榻上,“昨晚上是不是因为这事没睡好。”
“啧,你故意的是吧。”瑾玉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头无名火就上来了,“算了算了不问了,下次耿氏再找到我这儿来,我干脆都不管直接让她堵着您去,到时候你们俩想怎么着怎么着。”
“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急了,最近这脾气见涨啊。”
四爷其实昨晚上还真想了,但也就一转念的事。耿氏的父兄官职虽然不高,但都是能干人,尤其她大哥听说在任上做得很好,这两年光四爷见过给他请功的折子都有三五封,就凭这个四爷也不能随手就把耿氏给打发了。
“还别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烦气躁的,脾气是有点大哦?”瑾玉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四爷一说她立马又消了气,顺手拿过核桃拿过小锤子敲了两个递给四爷,“这事归我管不该问你的,你前头不忙吗赶紧的去吧。”
香甜的核桃仁刚扔进嘴里,就被赶着走,四爷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不该把核桃给吐出来,“那我真走了?”
“走吧走吧,这事用不着你了。”
四爷本就清楚这事瑾玉总归有办法,她抱怨的时候自己听着,这会儿好了也就能由着她去。
都说进了府就是主子的人,但到底是人不是物件,耿氏又老老实实在府里住了这么些年,总不好把人扔在一边不搭理。所以把四爷糊弄走之后,瑾玉想了想干脆起身带着人往后头小跨院去。
“格格,您别发愁了,要说奴才说这伺候不伺候主子爷不也就那么回事嘛,这些年咱们住在这正院后边也没亏着什么啊,您说您如今老去问福晋什么时候才能伺候爷,万一福晋不高兴呢。”
耿氏进府之后就一直住在正院后头的小跨院里边,刚开始是原主觉着她年纪小,后来换了瑾玉又出了顾氏那事瑾玉就更不敢把小姑娘放到后院去,这要是再出什么事自己这个当福晋的可就完了。
因此耿氏住在小跨院里,这些年时不常的就得来瑾玉这边坐坐,小时候当孩子哄大了当姑娘聊着,虽说这话说来矫情但瑾玉有时候还真觉着耿氏就跟自己一小妹妹一样,和后院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
“哎呀,我怎么能不愁,福晋这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耿氏十三岁进府今年二十一,说来能记事之后的人生在府里过的比在家里都长得多。
刚进府的时候年纪小,小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懂怕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每天傻呵呵的过日子没什么不好。后来懂事点儿了也愁过也忧心过,也想过像小李氏那样去巴结福晋,觉着只有那样才能在府里活下去。
可后来日子慢慢慢慢过,她终于确定福晋跟当初额娘跟自己嘱咐的那些不一样,她对自己的好没什么别有用心,她自己的心思也就慢慢变了。
只是好日子总是过不够的,前些日子家里传了信进府来,说是府里说不得又要进新人问自己过得如何,耿氏知道这事倒是不愁自己,可她却不得不为福晋发愁。
府里后院的女人年纪最小的自己也二十一了,这要是再进来几个年轻的府里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小姑娘愁得晚上都睡不着,想来想去才想出个法子来。干脆自己抢先一步伺候主子爷,到时候新人进来有自己在前边扛着,这府里就乱不起来。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懂你的心了啊。”耿氏到底是汉军旗的出身,从小长相就是走的小家碧玉甜美可人那个路子,如今大了更是个甜姐儿,瑾玉站在门外听着她抱怨自己,非但不生气反而没忍住插嘴逗她,她倒要看看耿氏想要自己明白什么了不得的心。
瑾玉来小跨院的时候很少,她总觉着耿氏一个小孩儿早早的入府不容易,就剩这么个小院子是她自己的地方,不好自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所以耿氏平时在跨院里也散漫惯了,这会儿屋外没留人压根不知道瑾玉在外边。
“福晋,您怎么来了。”耿氏给瑾玉让座之后倒也大方,既然都听了一半那就没什么好再瞒着的,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中所想全给说了,“福晋,我跟外边那些人不一样,我十三岁起养在府里有什么事好的不好的都是找您倚仗您,您得信我,我心里头只有福晋的。”
瑾玉看着眼前满怀赤忱的跟自己表忠心的耿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心心念念自己对她的那些好,其实都是自己顺手给的,没走心也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恩典。
“娇娇,你别这么想,你那么小我就从娘娘那儿把你接进府里来,总不能亏待了你是不是。你瞧瞧你这闺名,一听在家也是捧着养大的,哪能叫你进了贝勒府还过得不如家里。况且你说的那些府里人人都有,你用不着这么记着。”
这话耿氏听明白了,但又不那么明白,“福晋,那您就不怕进了新人,到时候府里不消停吗。当初您让张佳姐姐当侧福晋,不也是这个打算,为什么到我这儿就不成了。”
要不说傻和通透是两回事呢,耿氏还真不是傻姑娘,人瞧得清楚明白得很。
“因为没必要,当初我让张佳氏当侧福晋,一是你说的这个原因,二是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事也越来越多,我需要个帮衬。但现在你主子爷没这份心我也没那份意,这事就暂且搁着吧。”
当初瑾玉自己拿不准四爷的意思,心里又惦记着还不知道在哪儿会不会出现的年氏和钮祜禄氏,自然得先下手为强。如今弘时生了弘晖大了,四爷也稳当了,再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那不是疯了吗。
耿氏认真听着瑾玉说的思量了良久没说话,她其实还是不太明白,她清楚如今府里三个阿哥有两个是福晋生的,尤其大阿哥如今稳稳当当的福晋没什么好忧心,但多一个帮手不好吗。
不过想不明白的也不妨碍耿氏听懂瑾玉的话,“福晋,您的意思奴才懂了,爷召不召奴才伺候奴才往后不问了,只要福晋觉着好那就好。”
好不好的瑾玉确实说不好,四爷会不会从善如流接新人进府那也是谁都不敢拍胸脯保证的事。不过很快这些忧心的事就都成了白操心一场,众人还没等到雍亲王府到底会不会进新人,皇宫里就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