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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祁家上下的忙碌中, 大年夜终于到来了。
这一年对于祁家而言,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当最后的除夕来临时,所有的人都暗暗在心中舒了口气。
当然, 对于汪峦而言, 他似乎并未从祁沉笙的身上, 看出多少伤怀的情绪。直到两人出席祁家的年夜饭前,祁沉笙都在热衷于, 为他更换不知从哪又冒出来的新衣。
“若不是今年……我倒想让九哥穿穿红。”祁沉笙有些遗憾地放下相中的金红如意纹长衫,转而又从衣架上取了件松绿缀玉的。
汪峦打眼瞧着就觉繁琐,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祁沉笙究竟何时又添了这么个兴趣,仗着手底下纺织厂子多, 便搜罗来各种衣料为他做衣裳, 还热衷于亲手帮他换试。
寻常时候也就罢了, 为着这大年夜, 祁沉笙已经前前后后为他换了七八件长衫。眼瞅着衣架上仍余过半的新衣,汪峦终于决定, 稍稍“打断”一下他家沉笙的这个新爱好。
细长的手指按住浅金色衣领上的猫眼儿扣, 汪峦步履款款地走到了祁沉笙的身边,刻意若即若离地贴近他的怀里:“沉笙,我穿身上这件不好看吗?”
祁沉笙几乎下意识地将手上的衣服抛开,揽住了汪峦纤瘦的腰背, 灰色的残目中映出怀中人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绝美之中,带着几分略显委屈的试探。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衣裳好不好,只忍不住低头去吻嗅着汪峦发丝, 怔怔地说道:“好看,九哥怎么会不好看。”
汪峦立刻将那故作出来的委屈一扫而净,双臂随即抱住了祁沉笙的脖颈,灵雀似的眼眸中含着笑意:“既然好看,那我今天就穿这件了。”
祁沉笙这才明白汪峦的意图,言语中随即也跟着一转,灰色的残目半眯着逼近汪峦,似又涌起了无尽的占有:“这可不行。”
“九哥好看的样子,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说完,便一把揽住想要逃开的汪峦,再次伸手解开了他领上的猫眼儿扣--
于是这夜,直到祁默钧那边的小厮催促了两三遍,两人才迟迟地来到了摆团圆饭的春晖厅。
因着祁缪的离世,春晖厅中虽也照旧张灯结彩,却并未用任何红色,连暖廊两侧的花架上,都只摆了各色吉祥器物,不曾如往年般摆艳艳杜鹃花。
汪峦这还是第一次在祁家过年,他们来的晚些,四处也都已经坐满了人。祁沉笙告诉他,今年估摸是想冲冲喜气,故而连许多旁支都被请来了主家。
原本宽敞的春晖厅里,少说摆了二三十桌晚宴,才显得这般拥挤。
而当汪峦跟随祁沉笙迈入厅中的瞬间,几乎这二三十桌人的眼睛,都或明或暗地看了过来。
汪峦当然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今夜过后又会议论些什么。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他侧眸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祁沉笙,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间,传递地早已不仅仅是温度。
“走吧,九哥。”祁沉笙的声音恰恰传来,汪峦也回应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在灯火的交辉下,在众多非议的目光中,显得那样令人痴迷。
两人就那样,步子不慌不忙地穿过了祁家的人群,来到了主宴桌前,从容地与祁默钧、如苓暮耀等人打过招呼,彻底忽视了坐在一旁的祁家大老爷,大夫人等人--
今后的祁家,将是他们的祁家了。
除去开头的小小插曲,这顿年夜饭其实吃得十分愉快。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杨玲月,已经彻底看不出那夜的痕迹,她像是汪峦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眉眼间尽是慈和的笑意。
无论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无论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嫁入祁家,无论有谁从她的生命中离开,她都早已习惯去得体地扮演祁家的老太太。
这已经是她的一生了。
至于实际已经掌握了祁家的祁默钧,虽然仍旧有些沉默少言,但对着弟妹们向来宽容,由着他们吃酒胡闹。
祁辞也将那个男人带在了身边,毫不避讳地让他同自己坐在主桌上,两人举止间自然地透露出亲昵。
祁暮耀经过兄长的离世,已经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冒冒失失的学生气。但趁着家宴,还是难得放纵玩乐一回,带着两个妹妹要与祁如苓拼酒。
祁如苓也丝毫不将祁暮耀放在眼中,几个人索性吆喝玩闹起来。
“真热闹呀……”汪峦与祁沉笙坐在桌边,受到那气氛的感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本以为你们大家子晚宴,应当拘束守规矩得很呢。”
祁沉笙看着醉得有几分上头的祁暮耀,端着酒杯向他们走来,忙揽住汪峦向宴桌边的小窗避去,口中还解释道:“往年有老太爷在,确实规矩得很,所以我才不想带九哥回来,谁知今年大哥竟纵着他们这般。”
“所以,九哥喜欢吗?”
汪峦微微一愣,这时窗外恰开始燃放起烟火,一簇一簇的光华跃上夜空,绽开片片耀眼的火花。
“喜欢呀……”汪峦喃喃着,记忆掠过以往地许多年的除夕,他被困在汪家与众多孩子们分食糖饼,独自守在秦城冰冷的公馆中待人归来,流离在逃灾路上忍受父亲的打骂……
那些都在不断燃放的烟火中,化为了破碎的光影,最后彻底消散。
他知道,今后每一年的除夕,都会这样热热闹闹的度过,有祁沉笙陪在他的身边。
“九哥喜欢就好。”祁沉笙笑了下,而后神情忽然显出几分不易见的紧张,他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张洒金的婚柬,递到了汪峦的面前。
“这是……刚刚有人给我的,婚期是明年春日,九哥要不要与我同去?”
汪峦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哪个旁支邀请祁沉笙去赴宴,可当他翻开那婚柬的红纸时,却乍然怔愣。
红柬上,是祁沉笙清峻而认真地字迹,两个人的名字于那双喜字下并排而书,却不是宾客而是正主。
“九哥……”明明只是片刻的沉默,却让祁沉笙的心中生出无限地忐忑,他望着汪峦,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又是一簇烟花绽开,夜幕若缀满了最为明亮的星辰,汪峦终于将那婚柬收下,在漫天彩光下抬眸与祁沉笙对望,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与你同去--”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