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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一个秋日
事情发生在多年后的一个秋日, 午后的阳光似乎分外和煦,带着岁月的余温,脉脉地照在东南纺织大亨祁沉笙的宽大的办公桌上。
只是今日,那办工桌上非但没有文件, 反而摆了好些奇形怪状的零件——它们来自于一台西洋钟。
祁沉笙站在桌边, 一手执着那细长的绅士杖, 敲打这脚下的地板,灰色的残目严肃地盯着那堆西洋钟零件。
这是汪峦四十五岁生日时, 他特地画了图样寻人从国外定做来的,汪峦收到后分外喜欢, 日日摆在床头把玩。
可惜就在三天前, 这只西洋钟却被祁沉笙不小心打坏了。
想到这里,祁沉笙又敲了几下绅士杖, 他总觉得自己分外冤枉。
那天他家九哥, 许是夜里被他缠得紧了, 故意说什么“我听人说, 夫妇到了中年,都是分床睡的。”
这话大约只是戏弄, 可祁沉笙一听, 可就急了,什么分房分床,便是分被子也不成!
他当即便抱着汪峦抗议起来,不想正巧两人都倚在床头上, 胡闹的动作大了些,竟将这只精贵的西洋钟打翻了——当时汪峦无心分神,可第一日醒来发现时,便心疼坏了。
祁沉笙最是看不得汪峦难过的, 立刻信誓旦旦的说道:“不过是只简单的小玩意,我给九哥修修就好了。”
这话说得容易,也将汪峦哄得很舒心,钟可没那么好修,眼看着三天就要过去了,西洋钟还是桌上的一堆散零件。
曾经云川城里人见人怕的祁一少,如今东南纺织界说一不一的祁一先生,最终还是败在了一只西洋钟上。
“叩叩……”敲门声适时地响起,祁沉笙仿佛知道门外是什么人,随意应了一句,便让他进来了。
“先生,已经找到了,青洋坊莱士街上就有家铺子,专门卖买这些西洋钟,里头有几个工匠手艺很好,也接修理的活计。”来的人是何城东,近一十年过去,他依旧戴着那副金丝框眼镜,依旧精明懂事,唯有鬓边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白霜。
祁沉笙将手中的绅士杖一提,步子已率先迈了出去,只对身后的何城东说道:“收拾好这些东西,现在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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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两人便乘车来到了青洋坊莱士街上的一层小洋楼前。
到底是专门做这事的,戴着单片镜的洋人工匠不过摆弄了些许时候,便给出了答复。
“能修,不过要多费些时候。”
祁沉笙记挂着跟汪峦的许诺,问工匠加钱能否快些,可惜不太行,也只好作罢。
不管怎样,总归是能修好的,祁沉笙的心事算是落了地,转而便在着钟表店中闲看了起来,打算旧的还未修好,便再挑只新的去哄汪峦开心。
他这么随意瞧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楼梯口处,这才发现了块不一样的招牌——爱华德书店。
原来这一层的小楼并非全用作钟表买卖,楼上几间屋子被租给了书店。
祁沉笙今日不需要什么书,但不知怎地,他还是执着手中的绅士杖,沿着那木质的楼梯走了上去。
在那些太过遥远的记忆中,他也曾在一个秋日,走过这样的楼梯。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留声机中,甜腻的女声,让人像是喝了口英国佬加了方糖的红茶。
那时的他刚去秦城没多久,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学生制服--明明说好是出来锻炼做生意的,却还是被祁默钧安排着,每日必须去学校上半天的课。
祁沉笙早就忘了,那一日他从学校出来后,究竟是要去买什么书,也许当年他也根本不记得。
他只记得,透过阳光慵懒照耀地排排书架,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与他相仿的制服,头发却极长,甚至有几缕混杂着窗外灿金的枯叶,落到了身旁的书柜上。
他听到动静后,似下意识地放低手中厚厚的书册,继而露出了那美到惊心的面容与年轻干净的眼眸。
祁一少从小荒唐散漫惯了,见过不少美人,但从未如此刻般,动了心,迷了神。
这是他与汪峦的初见,当年汪明生派出那个四不像冯珈,模仿的便是那时的汪峦。
但赝品终究是赝品,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汪峦在他心中的地位。
楼梯仿若回忆,终于走到了尽头,祁沉笙迈上最后一层台阶,灿灿秋阳随即透过窗子,洒落到他的身上。
就在着温暖的光影中,他凝眸透过排排高大的书架,再一次望到了那个铭刻于灵魂上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九哥即使身为执妖,也并非是不会老去的。
但汪峦仍旧是那样的美,眼角处每一条淡淡的细纹,都染着岁月最为温柔的光芒,风华从未远走。
“九哥--”祁沉笙低低地唤着,细长的绅士杖随着他的脚步,敲打在地板上,点缀了那些他们曾走过的路。
汪峦听到他的声音后,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书册,眼眸中露出几分惊讶,随后又融于了然的笑意。
“沉笙。”
他是这样回应着,而后将太多要说的话,藏匿于悸动如故的亲吻中,许久未至停息--
“九哥,回家了。”
“好。”
“可是我的西洋钟呢?”
“……就快修好了。”
那就慢慢修吧,汪峦靠入了祁沉笙的怀中,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等待,去相守,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