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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死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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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君兰自然也不会为宜妃求情——虽说宜妃的确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可怜。可是宜妃做出那样的事儿,想来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再说了,李邺能饶了那孩子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所以这件事情上,陶君兰不打算置喙。

而随着李邺在端本宫“养病”的时间增长,朝里渐渐便是多了些不一样的声音。有个言官便是上了折子提醒了皇帝,意思是太子是下一任储君,应该早日学着处理政务,这样才有利于江山社稷。

最后,这个言官在回家的路途中遭遇了不幸,摔折了腿好几个月不能再上朝。

陶君兰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个事儿已经闹大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且又有不少的人一并上了折子,且是毫不客气的斥责皇帝不肯教导李邺,昏庸自私。

天底下,也只有这群言官敢这样毫不客气的斥骂皇帝。

不过,也不是每个皇帝都真有那么大的胸怀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事情。高祖皇帝那样的,毕竟还是难得。所以,皇帝面对言官的斥骂,做出的反应便是让言官们回去闭门思过——至于思什么过,那大家自然也就心知肚明了。

对于一般大臣来说,或许这样的惩戒威胁手段是又效的。不过对于言官来说,却是显然不顶用,反而激起了这些言官们的硬骨头臭脾气。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言官们联名死谏。所谓死谏,便是言官们以性命谏言。如今,这群言官们就跪在宫门口呢。若皇帝真一直不肯纳谏,便是要往死里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显然已经不是仅仅为了李邺到底上朝不上朝的事儿了。反而是皇帝和言官们的一场对峙:一场尊严的对峙。

对于皇帝来说,若真妥协了那就是被这群言官拿捏住了。可对言官们来说,若皇帝这次不肯纳谏,便是他们彻底败了,那以后言官可就没半点地位了。

言官们都是一群硬骨头,脾气也是死硬的脾气。这一个特殊存在,说起来也是高祖皇帝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子孙听不得忠言,昏聩无能。

不管是哪一个君王,大约遇到这样一群言官都是要头疼的。更别说像是这般来一场死谏的。

皇帝的脾气突然就暴躁了起来。然后将李邺宣了过去。而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陶君兰也才知道了这个事儿。

不过知道这个事情之后,她便是忍不住开始担心李邺来——皇帝这个时候叫李邺去,想来不会是通知李邺要去上朝。最大的可能,便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李邺在背后推动。目的就是为了权力。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去找太后——可是一想到太后这几日的身体情况,到底是没去。就是李邺,必然也是不赞同她去找太后的。

所以,她最后也只能无奈的选择了静观其变。皇帝总不能将李邺如何,大不了就是训斥一顿。陶君兰安慰的如此想。

而事实,也和她猜想的差不多。

从皇帝那儿回来之后,李邺便是真病了——不同于以前的只是不去上朝,日子还是舒心的。这一次,李邺要“卧床静养”。

在听完李邺的这个吩咐之后,陶君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卧床静养,大约是皇帝的要求。

再看李邺的神色,虽说看似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可是仔细看却也是能够看出端倪的。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能劝道:“对外宣称罢了,咱们端本宫大门一关,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卧床了?不过往日也的确是太高调了些,每日都在宫里走动,叫人看见了难免觉得奇怪。”

“可关键是,这事儿我若是真这么发展下去,那些言官就都没命了。”李邺最终叹了一口气,温和的神色也是维持不住,陡然垮了下来。“这件事情,绝不是偶然。”

陶君兰会意,随后讶然:“那是谁——”

“庄王。”李邺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去,“最开始上折子的那个言官,和庄王妃有点儿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陶君兰心里清楚,李邺既然这样说,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她顿时就忍不住有些恼了:“庄王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搅得天翻地覆?这都什么时候了?”武王带兵出征,如今都还没个好消息传回来,贪墨赈灾款项的案子也没彻底了结,就是边境上的一些敌军也是蠢蠢欲动的架势。这个时候,若是再闹这些事情,对于江山社稷自然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李邺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且先看看事情如何发展罢。”

于是,李邺便是开始了“卧床养病”的日子。

最初,陶君兰还瞒着太后只说李邺有事儿,不过一连着几日都是如此,太后自然也有所觉察。这日陶君兰一见了太后,还没来得及给太后行礼,太后便是灼灼看着她问道:“太子到底在做什么。”

陶君兰还想拿出老一套的借口来敷衍太后。

谁知道太后却是厉声斥道:“你再敢拿那话敷衍我?!我差人去打听了,太子依旧没上朝!”

陶君兰只得无奈道:“如今太子在端本宫卧床静养。”

“卧床静养!”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问:“太子身体有漾?”

陶君兰缓缓摇头。

于是太后便是明了了,气得当即便是狠狠的拍打榻沿,且怒声道:“去,叫皇帝来!叫皇帝来!”

陶君兰吓得忙上前去安抚太后:“太后这是做什么?您别再生气了。太子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打紧的。”一时之间她有些后悔,可是刚才那样的情况,她却也着实瞒不下去了。

太后冷笑:“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不差人去打听,竟还不知道言官们和皇帝之间闹出来的事儿!皇帝可以糊涂,我老婆子还没糊涂!我倒是要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君兰忙劝:“皇上想来自有主张,太后您这般,说不得只会适得其反,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间隙。所以您看——”

太后颓然的靠在软枕上,半晌才苦笑一声反问陶君兰:“你觉得皇帝还不够昏聩糊涂,还能迷途知返?我虽老了,可是眼睛还瞎,耳朵也还没聋!他招了道士给他炼丹服用,你真当我不知道?”

陶君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原想着,他既一心如此,我又何必非要拦着?立了太子,便是随便他去折腾罢。可他倒好,越发变本加厉了。”太后的声音颇有些低无力,“都说难得糊涂,我也乐得糊涂。可如今,我如何还能安心糊涂下去?他这是要将他的名声都败了啊!”

做母亲的,断不能看着儿子真掉落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无动于衷。

陶君兰此时已经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和李邺都想这瞒着太后,可没想到太后却是一早就知道。太后不过是装糊涂,或者说,是对皇帝死心了罢?

若不是关系到朝政大事,只怕太后或许也就这么一直装糊涂下去了。

太后装糊涂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许面上笑着,心里却是如同黄连一样罢?

陶君兰只是想了想这些,就已经是被太后全然震撼住了。不由得哽咽唤道:“太后——”

太后呼出一口浊气,忽而又笑起来:“你们瞒着我,也是孝顺。我老婆子看着,心里却也是真高兴。”

可纵然面上笑着,太后眼底却是分明闪烁着一些水光。最终那些水光还是顺着脸上的皱纹丘壑缓缓落了下来。

陶君兰亦是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然而,太后最终还是没等到皇帝。来的是顾惜——皇帝不肯来,只让顾惜过来劝慰太后。

顾惜怯怯的转达皇帝的意思:“皇上说,请太后好好养着身子,朝政上的事儿,太后您就不要管了。”

太后定定看了顾惜半晌,“皇帝真是这么说的?”

顾惜眼睛都红了,梨花带雨:“我不敢撒谎。”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罢了,你回去罢。告诉皇帝以后也不必再来了,从今日起寿康宫闭门谢客!就是我死那日,皇帝也不必出面!只让几个孙子操办即可!”

太后这是要和皇帝老死不相见的意思了。这话若是传出去,皇帝一个不孝的名声是彻底落实了。不过,能将太后逼迫到这个份上,皇帝也的确是真够不孝顺了。

顾惜忙退了出去。

陶君兰瞧着太后神色不对,便是忙上前去替太后揉心口:“太后您别在意这些,想想别的高兴事儿才是!”

太后却是没再开口,只是神色怔怔的。

张嬷嬷瞧着也不对,忙上前去扶太后:“太后您别吓老奴啊!若真伤心,您就哭出来!”

太后没哭出来,半晌却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腥红的血。然后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我累了,要睡一会儿,太子妃你回去罢。告诉太子别担心我这个老婆子,让他好好看着他祖辈们用血汗打下来的江山,别让他老子败在了手里!”说完便是合上双目不肯再睁眼。人也虚软的不行。

陶君兰忙往外跑,也顾不得形象了,只大声喊:“快,宣太医!宣太医!”